晉親王雖然眼神暗淡無光,好像隨時都能閉上一樣,但還是看出了郭曼的冷漠,他扯扯嘴角露出一絲苦澀,說道:“你都知道了?!?p> 郭曼沒有說話,選擇了默認。
晉親王見郭曼沒有說話,知道她還在為那件事生氣,微微揚起了頭,站在一側(cè)的歐陽冥立刻扶住了他,并使人給他在背后加了一個枕頭,讓他躺的更舒服一些。他半躺在床上,微微的喘了幾口氣,仿佛剛才這個輕微的動作已經(jīng)快要耗盡他全部的精力了。等喘勻了氣,他看著郭曼,輕輕的說道:“對不起,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做下如此錯事,還請你原諒我?!?p> 看著他如此虛弱不堪的模樣,郭曼真的沒有辦法把他和記憶中的鮮活少年聯(lián)系在一起。數(shù)年不見,他變了很多,也瘦了很多,黑亮柔順的發(fā)絲變的毛躁干枯,里面還夾雜著掩藏不住的白發(fā),額頭上多了兩條皺紋,嘴唇蒼白無血色,更襯的嘴角的那抹血跡鮮紅刺眼。他和歐陽冥是同卵雙胞胎,所以長的十分的相似,第一次見的時候,郭曼甚至將他們認成了一個人,可在交談之下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不同,后來在他們并排站在一起時,郭曼努力尋找他們的不同,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頭發(fā)在陽光下顯示不同的顏色,他們眼眸的顏色也不相同,所以后來郭曼都是根據(jù)他們的發(fā)色與眼眸的顏色分辨他們的,可現(xiàn)在,他們的面相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即使是第一次見到他們的人也不會將他們認為是同一個人。歐陽冥的面相更加的開闊,給人一種高高在上,威嚴肅穆之感,而晉親王則給人一種郁郁寡歡,愁思憂郁之感。
郭曼看著他不知道說什么,晉親王以為郭曼是不想原諒他,扯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對不起,是我……奢望了,我做出……那樣的事……怎么能奢望你……原諒呢?”他十分費力的用了差不多半盞茶的時間才把這短短的一句話說完,而說這一句話更是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精力,他的嘴角又有鮮血溢出,喘氣也重了很多,郭曼看的十分不忍,說道:“你不要說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說?!?p> 晉親王苦笑,他又說道:“你別寬慰我了,我知道我好不了了。謝謝你能來見我最后一面?!逼D難的說完這句話,他將目光轉(zhuǎn)移到了歐陽冥的臉上,看著他說道:“五哥,讓他們都出去好嗎?”歐陽冥點頭,守在旁邊的御醫(yī)與侍女依次走了出去,并關(guān)上了房門,等房間里只剩下歐陽冥,晉親王,郭曼三人的時候,他又說道:“五哥,請你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能不能讓我抱抱她?”
“六弟,她現(xiàn)在是你皇嫂?!睔W陽冥面色難堪,語氣也不友善。
“五哥,我知道。求你了,這個時候,我還能做什么嗎?”
歐陽冥沉默,他將目光轉(zhuǎn)移到了郭曼的身上,也將這個問題的選擇權(quán)交給了郭曼。而郭曼站在原地回望著他,即不點頭也不搖頭,一副聽你吩咐的恭順模樣。歐陽冥咬牙。
“噗”的一聲吐血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暗暗較勁,都轉(zhuǎn)頭看著吐血不止的晉親王,歐陽冥走過去扶住了他,輕拍他后背的同時說道:“六弟別急,為兄喊御醫(yī)進來給你診脈。”
晉親王等這口血吐完,輕輕搖了一下頭,伸出一只手顫顫巍巍的覆在歐陽冥扶住他胳膊的那只手上,邊喘粗氣邊說道:“五哥,別麻煩了,沒用的。我走后,你要和郭郭好好的?!闭f完他轉(zhuǎn)動了一下眼珠,將焦距對準郭曼,然后微笑著將另一只手伸向了她。
他的臉色更蒼白了,白的透明。整個生機只靠一口氣撐著,郭曼知道他已經(jīng)到了最后的時刻,堅硬的心被他嘴角那抹似蒼涼似釋然似無奈又似期待的笑容擊破,她走過去,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在她抓住他手的那一刻,郭曼感覺他的眼神亮了一分,手也稍稍的用了力氣將郭曼拉近他,而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在郭曼的眼里連一歲三個月的俊俊都不如。郭曼順著他的力氣走到床邊并在床沿上坐下。晉親王看著近在咫尺的郭曼嘴角的笑容擴大了一些,他一手拉著郭曼的手,一手拉著歐陽冥的手,將他們的手疊放在了一起,然后拍了拍,最后使盡全身最后的力氣直起身子向郭曼這邊傾斜過來,郭曼與歐陽冥兩人都沒有想到晉親王會這樣做,后來看到了也不忍阻止,最終晉親王的頭順利的放在了郭曼的肩膀上,而他的生命也定格在了這一刻。
一刻鐘后,歐陽冥起身將晉親王的身子扶起,讓他平躺在床上,然后伸手抹掉郭曼臉頰上的淚水,聲音嘶啞的說道:“別哭了,都過去了。該讓他們進來了。”說著拉起郭曼讓她站在一邊,自己高聲喊道:“晉王薨?!比缓笠蝗喝送崎T魚貫而入,將郭曼擠的更靠邊了。
郭曼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井井有條的做著自己的事情,好像這件事已經(jīng)在心里預演了無數(shù)遍。侍女給晉親王凈身的時候歐陽冥和郭曼被請去了待客廳。在那里,晉親王府的管家給歐陽冥送來了一份陪葬清單,郭曼也看到了,金銀珠寶、擺件、書畫、碗碟等樣樣齊全,在隨棺那一頁的隨葬品里,郭曼看到了“玉石麻將一副”,郭曼一怔,抬頭看向歐陽冥,歐陽冥似是知道郭曼在問什么,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副麻將郭曼記得,還是她為了幫晉親王解決王府內(nèi)無事生非的那群女人而讓人做的,做出來的第一副,就被她和晉親王一起帶到了晉王府,準備親自上桌教給她們,后來因為一場意外而耽擱了,再后來也就不了了之了。這么多年過去了,郭曼早已忘記了這事,還以為它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沒想到它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