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是大楚一年一度最盛大的掌燈節(jié)。
原本是為紀(jì)念火的發(fā)現(xiàn),各家各戶紛紛掌燈慶祝,后來逐漸演變成舉國歡慶的盛事。各地城門大開,爭相舉辦焰火表演,往來商賈也借機通商互市,是以京城從數(shù)日前便是熱鬧非凡。
九王一向豪奢放浪,此番盛況自然要大肆置辦,宴飲四方。
王府里的姑娘們當(dāng)然不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吳管家特意請來了舞師和琴師,給姑娘們排練新曲,準(zhǔn)備在宴會上獻舞。
聽聞去年九王府的掌燈宴上,有位武官看上了一個舞女,九王當(dāng)下就把舞女賞給了武官。如今那舞女已經(jīng)做了武官的妾室,入了家譜,徹底擺脫了奴籍,姑娘們提起來都羨慕得不得了。
嬋丹是去年的領(lǐng)舞,宴后還得了九王的寵幸,實在出盡了風(fēng)頭。今年本以為還會是當(dāng)仁不讓的領(lǐng)舞,誰知道新來的舞師見了蔚念便神情恍惚,眼睛都要粘到人家身上去了,毫不猶豫就點了蔚念做領(lǐng)舞。嬋丹氣得七竅生煙,暗地里不知罵了蔚念多少次。
這日,吳管家請了裁縫來給姑娘們量尺,準(zhǔn)備制作府宴上獻舞穿的衣裙。給旁人量尺都是在廂房的廳堂里,拿著同一塊布料試了試顏色便算完了。唯獨蔚念被請進了里屋的小間,從頭到腳仔仔細(xì)細(xì)的量尺不說,還有各種布料可以挑選。
“憑什么這樣厚此薄彼?她不過是領(lǐng)舞,又不是進宮當(dāng)娘娘,怎么她就能穿那么貴重的料子,我們卻只能盡穿粗麻布?”嬋丹憤憤嚷道,其他姑娘雖然嘴上不言語,但心里也都不免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小雅,你說,去年你穿的是什么?”嬋丹見無人接話,便指了指小雅。
小雅卻是個憨直的,被人這樣一問,不禁細(xì)細(xì)回憶起去年的待遇,“去年好像穿的也是這暹羅紗,對,紫色的暹羅紗?!?p> “我又穿的什么?”嬋丹接著問到。
“你穿的是…對了,也是那紫色的暹羅紗,和我們一樣?!毙⊙畔肓税胩欤K于記起來。
“可如今有的人就是要高人一等,不僅尺寸單量,款式另挑,就連料子都比我們的好千百倍?!眿鹊ご琢锪锏卣f。
“太氣人了,去年嬋丹姐也是領(lǐng)舞,可沒蔚念這么囂張。她仗著長得美,就愈發(fā)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小雅憤憤道。
憨直的小雅尚且憤懣,其他人更是心里不平衡起來,七嘴八舌地念叨起來。
恰好吳管家這時走了進來,見眾人七嘴八舌地嚷嚷,裁縫呆在一旁手足無措,遂吼了一聲,“都吵什么?”
見掌事的來了,小雅第一個沖上來道,“吳管家,這不公平!”吳管家皺了皺眉頭,卻未言語。小雅繼續(xù)道,“憑什么蔚念能穿那么好的料子,我們卻要穿這破東西?”
吳管家的兒子俊先氣得跳腳,“破東西?你說這是破東西?你可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從西域商人那里買過來?!?p> “就是破東西!這么粗糙,顏色還難看,都沒有蔚念挑剩下的邊角料好?!毙⊙挪灰啦火埖?。
“這明明是最上好的雪蠶紗,染的是最正宗的紅色,我看是你不識貨?!?p> 聽聞這是雪蠶紗,小雅不禁呆了呆,聽說最近京城中流行雪蠶紗,但只有王公貴婦才穿得起,她確實沒見過。
“蔚念穿的又是什么?”嬋丹見小雅懵住了,只好自己開口道,“我看是只有皇宮里才有的殊華錦吧?”
俊先正要懟回去,被吳管家抬手按住了肩膀,只好閉口不言。
“好了,吵吵嚷嚷什么?”吳管家不悅道,“誰要是不滿意,就離開王府自謀出路。”
見吳管家發(fā)話,誰便都不敢言語了。吳管家繼續(xù)道,“今年的府宴不同于往日,誰要是敢添亂,便亂棍打出去,京城都留不得?!?p> 姑娘們悻悻散去,廳堂里的動靜蔚念聽得一清二楚。雖知這樣的特殊待遇容易引起民憤,但為了任務(wù),也便顧不得這許多了。
她挑了最華麗的面料,甚至自己設(shè)計了款式。裁縫被蔚念的設(shè)計圖嚇得一愣一愣的,蔚念心中暗笑,現(xiàn)代禮服的設(shè)計,古代人當(dāng)然不懂。
京城最大的裁縫鋪果然名不虛傳,不出十日,姑娘們的衣裙就送來了。只是蔚念訂做的式樣太過特殊,裁縫從未做過這樣的衣裙,自然要細(xì)細(xì)裁制,還特意邀請蔚念去試穿了幾次,再根據(jù)她的要求修改細(xì)節(jié)。
這日裁縫鋪派人來傳話,蔚念訂做的衣裙已完工,請蔚念再去試穿,吳管家便派了俊先跟著,送蔚念去裁縫鋪。
恰逢街對面的飯莊開張,正鑼鼓喧天地攬客。蔚念在里間試穿,俊先也看不見,等得久了未免無聊,抻著脖子瞧外面的熱鬧,卻隔得遠(yuǎn),瞧不真切。
“蔚姑娘,你還要多久呀?”俊先在外間扯著嗓子問道。
裁縫鋪的小丫頭聞聲出來,笑盈盈道,“俊先少爺久等了,但姑娘這還要一會兒呢,您先坐坐吃盞茶吧?!?p> “那我先去街上轉(zhuǎn)轉(zhuǎn),一會兒回來接姑娘。告訴姑娘不用急,慢慢試?!?p> 小丫頭進屋回了話,蔚念點點頭道,“正好,我也有些渴了,去隔壁糖水鋪吃碗糖水再回來試吧。”
“對對對,姑娘去吃碗糖水,省得在我這干等,我這一會兒就改好?!崩喜每p連聲道,“蓮丫頭你陪著姑娘去。”
“不用了蔡師傅,我自己去就行,讓蓮丫頭給您打下手吧,也能快些?!?p> 蔚念戴上帷帽,熟門熟路地進了隔壁的糖水鋪。鋪子老板娘見蔚念進來,并不多言,轉(zhuǎn)身引她上了二樓,到了最里邊的小隔間。待蔚念進去,老板娘便垂眼關(guān)上了門,守在門口,紋絲不動。
隔間中坐著一名男子,黑衣束發(fā),面容冷峻。身上雖未佩戴任何彰顯身份之物,但其華貴的氣質(zhì)卻是眼藏不住的,一望而知必然身份顯赫。
蔚念卻深感失望,噘著嘴道,“怎么只有你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