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武陽此時一手提刀,一手提著兩顆人頭,一副渾身浴血的兇悍模樣。
這般若要是身處鬧市,怕是都不用自己去找官府傳信,便直接請去開堂審問了。
王策見那人瞬息無影,不由說道,“好俊的輕功?!?p> “還真沒影了,不知這人藏了多久。”燕武陽則是繼續(xù)張望少許,又望向王策說道,“王兄你認為此人該是什么身份?”
王策搖頭說道,“說不準(zhǔn),可能是我們不知道的七十二煞之一,也可能是那背后的神秘勢力,還可能是正好路過此地,但不愿糾纏其中的哪家高手?!?p> 王策的確吃不準(zhǔn)那人身份,快至一閃而過,他連背影都未瞧見。
但此人隱蔽功夫如此之好,若他不動,自己二人恐怕還是無法察覺,加之如此迅疾的輕功,想來也不是平平之輩。
借此兩點,發(fā)問朱地藏,應(yīng)當(dāng)能有幾分收獲。
燕武陽收刀,將方才那裝有化尸水的小瓶再次掏出,他一邊動作凌厲的向李鐵牛與楊雙的無頭尸體灑去,一邊對著王策說道,
“待我收拾完這兩人,便速速離去吧,此人尚不知意圖,就算只是順口稟告官府,以我倆現(xiàn)在這模樣,怕是也說不清了。”
王策聽之輕輕點頭。
不過少頃,見那兩具尸體都化作濃水后,燕武陽又將那李鐵牛斷裂的虎頭大刀拾起,與王策自巷口返回來處。
二人一路走向客棧,途中引來不少注目。
王策倒是還好,然燕武陽卻是一身鮮血,還提著兩顆用染血衣物粗略包裹,依稀可辨輪廓的人頭。
好在此時夜深,加之大雨初過,街上行人不多,少數(shù)見者也皆怕惹事上身,便視若無睹。
二人方才走至客棧不遠處。
“篤篤———咣咣!”
便忽地聽有鑼聲遠遠傳來。
王策與燕武陽皆是皺眉,二人尋聲望去,便見兩個更夫,一人手中拿鑼,一人手中拿梆,兩人一搭一檔,邊走邊敲,嘴里喊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王策與燕武陽聽之都是心里發(fā)笑,此時大雨初過,談何天干物燥,說甚么小心火燭。
然下一刻,兩人便感身前一股滔天熱浪撲面而來,眼前更有刺目強光四射,令兩人從最初瞇眼欲仔細觀望,到最后不得不閉目。
二人雙眼方閉,便聽耳邊一陣腳步夾雜鑼聲傳出,隨之便又聽那兩個打更人開口喊道,
“鳴鑼通知,關(guān)好門窗,小心火燭!”
那聲音極近,王策與燕武陽此時雖是閉眼,但卻仍是能感覺到那兩個打更人已然自遠處剎那間走到了自己兩人身側(cè)。
王策只感身過如有兩只鬼魅顯于世,一時酷熱與陰寒并至,將自己籠罩。
他體內(nèi)數(shù)股桀驁真氣皆如朝天而吼,起伏澎湃,就在他剛要逆光強行睜眼時,忽地感到燕武陽握上了自己的手,重重一捏,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然王策此時心氣已隨體內(nèi)真氣一同高揚,他猛然睜眼,眼前忽亮,于白茫茫一片中所迷離。
王策只感一陣眩暈,急忙閉目晃頭數(shù)下,他雙目如寒星閃動,終于能夠視物。
但見那打更二人,一人黑衣一人白衣,一人高大一人矮小,身材卻是同樣干瘦,令人分不出是男還是女。
二人皆像是帶著面具一般,臉上不露絲毫喜怒,身子行走間頗為硬直,似僵尸而不似活人,直如鬼怪志異里的無常。
似乎是察覺到王策睜眼,那黑衣打更人忽地轉(zhuǎn)頭,不露喜怒之色的干枯臉龐對著王策掛上了個駭人至極的笑容。
霎時王策雙目刺痛,頭昏腦脹,又是一陣眩暈傳來。
“寒潮來臨,關(guān)燈關(guān)門!”
這次的聲音從極遠處挾著一股如潮寒氣向四方擴散而去,那打更二人行走如同鬼魅一般,此時顯然已是走遠。
王策于腦海中抓住一線靈思,體內(nèi)丹田五氣如化獸嘶鳴,瞬間便自眩暈中醒轉(zhuǎn),他回頭再次向那打更二人望去。
那背影如是閃爍般,于眨眼間便轉(zhuǎn)瞬即逝。
仍握著王策左手的燕武陽,此時感到王策動作,身子忽地打上一個冷顫,然后方才便睜開眼來。
他見王策顯然是并未在意自己之前的提醒,不由一陣頭大,隨之對著王策說道,“你見到那兩位的臉了?”
王策微微點頭,頷首說道,“見到了,有些古怪,應(yīng)當(dāng)不是尋常人?!?p> 那黑衣打更人的難看笑容此時仍是在他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
燕武陽見王策點頭,撓了撓頭,嘆氣后說道,“王兄,你且猜那兩人是什么身份?”
王策聽之,略作思量后,便將所想娓娓道來,
“鳳陽雖是貴為大衍中都,但卻是底蘊不足,并不如京師與南京,長安,洛陽這等古都老城有世家盤根,高手如云,武人遍地。
想來這也該是鳧山七十二煞與他背后那神秘勢力,敢欲來染指此地的原因。
除卻因?qū)めt(yī)問藥而暫居于此的‘獨臂大俠’白弄臣,有這等實力且又這般古怪,那二人是‘大衍武奴’?”
燕武陽聽王策將那頗為禁忌的四字堂而皇之直接說出,不由得更是無奈。
當(dāng)年本朝太祖順應(yīng)天道大勢,起義舉兵北伐前朝,然前朝勢大,太祖皇帝勢小,初期不敵,兵敗如山倒。
然相傳太祖皇帝正于洛水橫兵整修之時,有神龜負碑而出,其上書有圖象石刻。
太祖皇帝命人上前取之,但那神龜一見有人靠前,便躁動不安。
最后太祖皇帝親自上前,神龜安然不動,方才成功將那碑上內(nèi)容復(fù)刻,而后神龜便再次隱入洛水。
但太祖皇帝手下術(shù)士卻無人能解此奇書,他便將其擴印數(shù)份穩(wěn)密的分于各地,令天下奇人異士相解。
然而此奇書卻是難倒了整個天下,依舊是無人能解。
最后一白衣僧人自深山而出親自面見太祖皇帝,說道,“這奇書所載乃為武道之總綱,雖此復(fù)刻只得原碑六成神意,但若解讀練成天下武學(xué)亦皆附拾可用,那些所謂術(shù)士奇人所學(xué)皆雜,難得其中真意,陛下只需讓未曾學(xué)武之人觀之,是能有所收獲,能得此奇書實乃天助陛下?!?p> 太祖皇帝聽那白衣僧人直呼陛下,又聞那奇書真相,果然大喜,便令手下未曾學(xué)過武的兵士日夜觀之,此次雖有收獲,但卻是有所領(lǐng)悟者皆瘋,成了一群半人半鬼,學(xué)武進境奇快,但卻極為命短的瘋子,無法將之成文成書。
后來他便只讓俘虜死囚觀之,武奴之名也應(yīng)運而生。
到最后太祖皇帝以這洛水奇書號召天下,自任天命所歸,自此勢如破竹,推翻前朝,于南京稱帝,那部所謂武道奇書亦是未被人解開。
太祖皇帝雖然不曾成功解開那石碑所刻內(nèi)容,但卻也是以得此洛水奇書為轉(zhuǎn)機,從而取得天下。
故大衍一直并未放棄解開此奇書之謎,一直付之死囚武奴試行。
然而歷經(jīng)諸位皇帝數(shù)百年光陰,除卻一個接一個的瘋子,仍是毫無收獲。
直到百年之前,龍虎山當(dāng)時那任與其初代祖師長相的有七分相貌的天師下山,親自進京面圣,一觀洛水奇書。
張姓天師不眠不休一觀便是九個日夜,最后竟是將數(shù)百年未解的洛水奇書成文寫下,而他也費盡心血而死。
那日據(jù)說有九道天雷落下。
于死前,張姓天師對大衍皇帝言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洛水不仁,奇書不祥?!?p> 大衍皇帝自命為天子,但那日亦為煌煌天威所懾,便命人將那復(fù)刻毀去,又把浸天師心血而成的洛水奇書封入護龍山莊,武奴又由此而廢。
亦是此事之后,大衍方才開始有了崇道貶佛的趨勢。
這一切直至衍武宗登基方才陡生變化。
年少荒唐的武宗皇帝,上位后不久便重建大衍武奴,令洛水奇書重現(xiàn)于世。
后來,武宗皇帝便是以此為引,令天下英雄聚首,這才開始了馬踏江湖。
最后武宗皇帝莫名駕崩于馬背,傳聞洛水奇書也毀于戰(zhàn)亂。
也正是由此,那些被朝廷封鎖多年,關(guān)于洛水奇書的傳說才流入江湖之中。
而那一批由武宗皇帝所重建的衍武奴成了唯一觀看過洛水奇書所載內(nèi)容之人。
又因當(dāng)今圣上親近道家,迷信煉丹練炁的長生之法,便將這最后的衍武奴打發(fā)分散到了大衍五都。
不想今日居然被王策與燕武陽碰上了兩個。
王策見燕武陽如此,不由問道,“你先前見過這二人嗎?”
燕武陽聽之搖頭說道,“只是曾于小道消息中聽聞過,知道這兩位衍武衛(wèi)喜在夜間扮作打更人出沒,且親眼見到過他們的人,不是瘋了,便是死了?!?p> 謹言慎行,衍武衛(wèi),是江湖之上對于那些武奴的另一稱呼,如王策這般直呼為大衍武奴的反而是極少數(shù)。
“我可是沒瘋?!蓖醪咝α艘恍Γ@兩人功夫隱隱能影響旁人靈明神智,如那熱浪寒潮便是三分實七分虛,卻讓人如身受十分,的確是古怪。
燕武陽卻又是再次無奈的搖了搖頭。
若說像王策這樣行走江湖前,會將曲亭山將軍井這等旁枝末節(jié)都會去一一了解之人,此時才猜想到那兩個打更人的身份,他可是絲毫不信。
你不瘋,誰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