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平覺得,不論如何都得先進去探探虛實??捎碴J就相當于自投羅網,非但解決不了問題,還容易激怒他們。真有貓膩,人家捂都來不及,怎么會讓你看見?
于是,他讓梁亞青先回車上等他。并且囑咐:如果一個鐘頭之后還沒有消息,就聯(lián)系雷琨報警。
送梁亞青下樓,方生平點開手機的外賣平臺,選一個銷量不錯的飯店點了六個菜。半個鐘頭后,方生平就接到了外賣。他做了些手腳,深呼吸兩次,轉身就敲響了那家商貿公司的大門。
豁出去了!
敲了將近半分鐘,門里才有女人問道:“誰???”
方生平提高音量:“外賣到了!”
那扇阻隔了神秘與未知的門被人從里邊推開。開門的是個年輕女子,一邊開還一邊沖里邊喊:“誰訂外賣了?送來了!”
越過女子的肩頭,方生平能看見屋里的陳設。就像普通辦公室一樣,有七八個工位。除了公共辦公區(qū),還隔出兩個小辦公室,地方不大,除了那兩間都一目了然。
女子的問話,自然是不會有人應答的。方生平裝出一副趕時間的樣子:“美女,我們飯口送餐很忙,你體諒一下,地址都寫得很清楚,一定不會有錯!”說著,就把兩個塑料袋往女子手里塞。只是,還沒等人家拿穩(wěn),方生平就迅速抽手轉身就走。
結果可想而知,“嘩啦”一聲,不但湯水了一地,還鋪了女人一鞋??蓱z那漂亮的高跟鞋了,保養(yǎng)得跟新的一般,想必價值不菲。
一切,也就是一瞬間發(fā)生的事情,女人還在詫異、心疼中還沒反應過來,方生平已經“啊”的一聲,連連說“對不起”。
他蹲下身子,借著從另一個完好塑料袋里拿濕巾,把另外幾個盒子通通掀了。
他太可惡了!方生平對自己的存心表示懺悔。但也只有一秒鐘而已。六個菜,他點了四個湯,剛才又在門外邊把盒蓋都掀開了,不灑才怪。只是灑得這么漂亮,還真是給他面子。
女人尖叫著沖他喊:“別動!站著別動!”
方生平也就直起身子,在屋里七八雙眼睛的注視下猶豫著說了句:“對不起……”
其實方生平早就想好了,如果進門遇見一個大度的人,他一定會糾纏到底也要賠錢給人家。可這一回,計劃突然很骨感,現(xiàn)實豐滿得讓他有些不適應。
只見那遭殃的女人一邊嚷嚷的自己真倒霉,一邊找人來看住方生平:“千萬不能讓他走了!”仿佛方生平只要離開那扇大門,她那雙價值不菲的高跟鞋就會像長了翅膀的鈔票一般,雙雙飛走。
好吧!好吧!歪打正著。方生平這樣安慰自己。只是……他好像攤上事兒了。
因為那女人一邊念叨著“一事不順、事事不順”一邊讓保潔大姐過來收拾地下的殘羹,一邊還沖著辦公室里嚷嚷道:“到底是誰叫的外賣?有種叫沒種承認???”那氣急敗壞的嘴臉,好像誰敢承認就要被生嚼了似的。
辦公室里的人面面相覷,就這架勢,誰敢承認??!
仿佛在為她的怒氣添加注解,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又從方生平身后傳來。這次,一個矮個兒男子突然像通了電似的,瞄了那女人一眼,迅速去開門。
竟然也是送外賣的。
那矮個兒男跟騎手說了聲謝謝,拎著餐盒就想溜回去。
沒想到,母獅叫住他:“我剛才問誰訂的外賣,你怎么不說話?”
矮男有些尷尬,推了推眼鏡,小聲分辨道:“那真不是我訂的……”
女人還要發(fā)飆,忽聽一間辦公室門被拉開,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不耐煩道:“又嚷嚷什么???”那嗓音嘶啞得像堵塞的風箱。他嘴里還叼著煙,一邊說話一邊煙氣裊裊:“有吵吵的時間趕緊把工作做完,別到點兒了還不走,在那礙眼!”
他沒睡醒似的目光掃了眼門口,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有人的目光掃向自己就好像有一抹精光掃過,讓人脊背發(fā)寒。
“這又是誰???”他語氣不容置疑,還帶著一絲戒備。
“哎喲!姐夫!就是個送餐的!不過你看他,把我鞋都毀了!我才穿了半個月,花了我……”
“得得得!”頹廢大叔更不耐煩,剛要打發(fā)女人自己去解決賠償?shù)膯栴},突然在瞥了方生平幾眼之后又停頓下來。
方生平直覺不好。他今天雖然穿的是休閑裝,但一直以來的習慣讓他根本就不像一個風塵仆仆的送餐員。
只見對方皺眉之后朝屋里招了招手:“小子!他是跟你一起的?”
緊接著,就見侯琛從辦公室里出來,一見是方生平,苦笑了一下:“呃……是的?!?p> 方生平也尷尬的牽了牽嘴角,笑得比哭都難看。
東野圭吾曾說:謊言是真相的倒影。此時此刻,方生平覺得,如果侯琛是一個謊言,那么自己就一定是那個倒影。謊言一旦被拆穿,倒影也跟著無處遁形。
不過,方生平覺得事情還有轉機的。因為進了辦公室,那人表現(xiàn)出的不是憤怒,而是不厭其煩。
“說吧!你們到底是來干什么的?”男人雙手搭在沙發(fā)兩側,不怒自威。
方生平下意識看了眼侯琛,心道你是怎么跟人家說的???結果侯琛還沒開口,那人就出言制止:“你不用說了,你說的那些我壓根兒就不信,剛才不說話只是懶得拆穿你。”
侯琛有些無語,那表情好像給人表演了半天,結果人家只當他是耍猴。但話還是要說到位的:“王經理,我們真的是來談合作的。我在網上查到貴公司的銷售渠道很成熟,非常適合我們的國貨品牌?!?p> 王經理笑笑:“你是做了些功課沒錯,但是你沒仔細看嗎?我公司從來沒做過化妝品。撒謊你也得有根據(jù)是吧?”
侯琛笑得就有些雞賊:“王總,我可是親眼看見你們女職員一箱一箱的往屋里搬化妝品?!?p> 王總聳肩:“幾個小丫頭自己搞點副業(yè)而已,我作為老板,樂于見她們多賺點錢。我這個人是很開明的?!?p> 侯琛挑眉:“你的意思是,她們自己上貨,然后再賣出去?”
那就不對了呀!她們在網上拿零售價,那還有什么利潤可言?主要是她們還一邊上貨,一邊給賣家差評!有哪個零售商會干這種事情?
方生平突然道:“王總,我知道我們無權過問貴公司的企業(yè)文化,可如果你的員工,她們干的是違法的事情呢?你也能放任她們在你的地盤上肆無忌憚嗎?”
其實,方生平對自己的猜測還沒有十分的把握,但聳人聽聞的話說出來總是容易引起對方關注的。而且,他注意到侯琛提醒他的關鍵詞:這家商貿公司還是有些實力的。那么來錢道兒是不是干凈,就看這王總怎么回答“違法”這個問題了。
想到這里,方生平又加了一句:“尤其,這其中恐怕還牽扯到您的小姨子?!?p> 是的,剛才叫王經理“姐夫”那女人,那么寶貝她的鞋子,估計是爆發(fā)富的心理。一個就差在腦門上寫“我是月光族”的女人,怎么可能攢錢買奢侈品?那么錢從哪來呢?結合王總所謂的開明思想,方生平大膽假設,“違法”在這里應該是一個敏感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