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大晚上到這里來?”
左儀揚起脖子朝那處燈火望去,心想他們能看見那里的燈火,那邊挑著燈火的人必定也能看見他們。
這想法在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卻見程宣和聞人清麻利的將他們身邊的燈給滅了。
左儀嗯了一聲,帶著滿滿的疑問。
程宣低聲說道:“這燈蒙著布,那個距離瞧不見,看那人的樣子肯定是奔著這里來,咱們看看究竟是誰?!?p> 說話間,二人已經(jīng)往一旁的墳堆后躲,左儀左右瞧了瞧,也找了個墳堆后蹲著。
可抬眼一看,被他們翻開的墳堆和棺木都還在,即便碎的不成樣子,卻還是能看出那是具棺材。
“人呢?那尸骨咋辦?”
他指了指整整齊齊擺放在地上的白骨,一塊不多,一塊不少,是個人都能看出那是具人骨。
程宣搖搖頭,“不用管,見了來人就明白了。”
左儀歪頭一想,說的也是,他好歹是鳳錦縣的縣尉,怎么說都能圓過這個謊。
來人的速度不是很快,他們蹲在墳堆后等了許久才見那燈火漸漸明了。
燈是一盞普通的白紙燈,上頭連個花紋都沒有,白的瘆人。
至于執(zhí)燈的,則是一個身高只到聞人清肩膀的嬌小女人,一身粗布麻衣,頭上戴著一朵做工不怎么細(xì)致的珠花,似乎有些年頭。
女人臉上涂脂抹粉,也都是一些不怎么好的東西,涂在臉上非但沒能修飾變美,乍一看反倒嚇了一跳。
左儀心想這女人年歲倒是足以當(dāng)宮文柏的娘,且這么晚到這里來,難道她就是街坊口中傳言的繡娘?
女人似乎覺出這里有些不對,先是停了一下,繼而快步走到了墳塋前。
左儀還沒從她瘆人的妝容里回過神來,那女人已經(jīng)破口大罵起來,“哪個挨千刀的,都死了這么多年了,還來挖墳,要不要臉,老娘當(dāng)初幫了你們,倒是給老娘個安逸生活,老娘這些年過的如同過街老鼠,我告訴你們,要再不給老娘個安穩(wěn)日子,老娘把你們當(dāng)年的破事都給抖落出來!”
這一通話說下來,左儀覺得沒必要問了,不都說的清清楚楚,這就是人家里的墓,而她口中說的那些,便是當(dāng)年宮律案子的前因后果吧。
果然是那些人串通一氣害死了宮律,這個女人就是繡娘,當(dāng)年她助紂為虐,幫著那些人陷害宮律,竟然只是為了安逸的生活。
看來程宣方才說聽到的不一樣的東西,約莫跟他們的過往有關(guān)。
這女人若不是性子貪得無厭,便是當(dāng)年受到了什么虐待。
左儀深知傳言不可盡信,但心里多少覺得肯定有那么一兩句可以參考。
女人罵完之后突然走到白骨邊上呸了一口,繼續(xù)罵起來,“你個死鬼,活著的時候不見好,死了還三天兩頭給老娘添麻煩,你倒是死的干凈點?!?p> 她說著竟然動手開始將木棺碎屑往一旁劃拉,那架勢似乎是要給埋回去。
“只剩下一具骨架了,還埋他做什么?!?p> 聞人清從墳堆后頭站了起來,身邊的程宣跟著一道起身,兩人站在一處,竟然莫名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盡管這是在亂葬崗。
女人沒料到挖墳的人竟然還敢大搖大擺的站出來,當(dāng)即就一臉憤怒的沖著聞人清吼道:“這都什么世道,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小姑娘家大半夜跟男人私會到了亂葬崗里,還興趣別致的挖墳,你家中就是這么教你的?”
她話音才落下,左儀和程宣同時看到一把鋒利的小刀從女人臉側(cè)飛了過去,頓時一道細(xì)長的血痕便出現(xiàn)在了女人臉上。
隨后聞人清冰冷的聲音響起,“要是覺得舌頭多余,我不介意幫你割了它?!?p> 似乎真是被嚇到了,那女人腳下一軟癱在了地上,良久才顫顫巍巍的開口,“你們想干什么,當(dāng)年的事我一個字都沒說出去,我方才不過是發(fā)發(fā)牢騷?!?p> 聞人清冷哼一聲,看了眼還蹲在墳堆后的左儀,不耐煩的說道:“左大人是打算睡在這里嗎?”
左儀干笑一聲,緩緩起身走了出來,“我不適合睡這里,我想著程公子在,應(yīng)當(dāng)用不上我來審?!?p> “大人真是高看我,我那點本事,實在不敢在大人面前班門弄斧。”
程宣一點不領(lǐng)情,干脆別過臉擺明了此事他不管。
倒不是他不在意,只是他很清楚,此事關(guān)系到宮文柏,以左儀與宮文柏的交情,他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左儀長出一口氣,臉上掛著笑,沖地上的女人說道:“當(dāng)年的事我們多少知道點,你說不說倒是不要緊,但今晚你在這里出現(xiàn),且跟我們待了這許久,要是消息傳出去,你覺得那些人會如何?”
女人方才已經(jīng)意識到眼前這些人并非她所想的那些,更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只是尚能圓謊。
她本打算打個哈哈搪塞過去便了,哪料到左儀沒有問,反而直接說了這些話,倒是讓她心里咯噔一聲。
“大人什么意思,小婦人不太懂...”
“你可以不懂,不過待來日他們找上門,希望你也可以如此搪塞過去?!?p> 審案確實不是他的強(qiáng)項,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審問的竅門。
當(dāng)年他曾跟著他爹去過軍營,巧遇到一個細(xì)作混了進(jìn)去,有幸見識了軍中審問細(xì)作的過程,那絕對是一輩子都不愿意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噩夢。
也虧的那些細(xì)作不怕死,愣是熬到了第二輪,還被他爹夸過一句不錯,因為從來沒人能熬過第一輪。
左儀沒學(xué)到那些酷烈的手法,但問話的技巧多少還記得一點。
女人沒有答話,微微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左儀朝聞人清和程宣使了個眼色,后者點頭,三人便走到一處。
“你慢慢想,至于你丈夫的尸骨本官要帶回縣衙?!弊髢x說著便作勢要走,不管繡娘如何選擇,他今日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左右不虧。
“等等?!?p> 繡娘從癱坐變成了跪著,她微微仰頭看著左儀,發(fā)覺這位大人竟然出奇的俊俏,忍不住多看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