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為了給宣國太子接風洗塵,宮中預備了一場盛大的夜宴。
宮女們忙前忙后,在宮里旋轉(zhuǎn)奔波,未因終于有機會在這宮里好好走走。
當她走到花園時,覺得腳有些累了,看見前面不遠處有一亭子,打算過去坐下歇一會兒。
卻不料,一個人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
她定睛一看,是那與穆何長得一模一樣的宣國太子。她敢賭上她收集了幾百年的星華,斷定他就穆何。但不知是他故意還是真的,他居然不認識她了。
“我道是誰,原來是茯苓公主?!彼D(zhuǎn)過頭,看見了她,面色溫潤,與她招呼道。
未因一愣,她如今還不太習慣這個身份,只是疑惑,他為何會在此。明明自己給他傳信,讓他去南冥救自己,但如今自己已經(jīng)找回肉身,那么他也應該回蒼梧宮了。可他卻出現(xiàn)在這里,還前事不記。于是對他揮揮手,指了指自己,說:“穆何,你真不記得我了?”
“果然癡傻?!彼麌@一口氣,“公主,我的名字不是穆何,我乃單名,一個昱字?!?p> “昱?”未因摸不著頭腦,在腦海中略略過了一下,便也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設定了。
本來她就是一個從小癡傻的公主,他定是也聽了些傳聞,于是現(xiàn)在看到她,便如此說。
“以后如此稱呼我即可?!彼c點頭,覺得她還不算太傻。
未因見他如此,心中已有八分相信他的記憶被封印了,不禁捧腹大笑,有心想戲弄他一番,以報在天界他欺負的仇,于是清了清嗓子,說:“昱太子恐怕對我有所誤會,我其實并非頭腦不清醒,只是身在皇宮,命不由己啊?!?p> 他倒是挑了挑眉,認真的看了她一眼:“我明白了,原來你是裝瘋賣傻。”
“太子明鑒?!蔽匆蚩刂谱∽约旱男θ?,繼續(xù)下去,心中還是有些不不妥當,最后確認一番他真的不記得她了,“太子,今日大殿之上,你怎么分辨出哪一個是我的?”
他卻是頷首微微一笑,說:“這很好認,羌國以巫術聞名,而你旁邊的女子穿著不似其它宮嬪那樣莊重鮮妍,而是一身淡色,稍繡了幾道暗紋做裝飾,所以應該是巫女。羌國宗室之女只有兩位,除卻她,你便是唯一的了?!?p> “如此,”未因完全放心了,捉弄他的想法也越來越強烈,咳了咳,“太子,實不相瞞,我也會些巫術,可惜天資不如皇妹?!?p> “當真?”穆何驚訝。
未因在心里已經(jīng)笑了千八回了。這下他落到她手上,看他以后回去還怎么神氣給她看。
淮安王府。
淮安王接到線報,齊國大軍已經(jīng)壓境,看來戰(zhàn)事迫在眉睫,得盡快將此事稟告羌皇,另外,和親之事也該加緊辦了。與宣國聯(lián)盟共同對抗齊國,才能得保羌國無恙。
他把寫好的書信系在信鴿腳上,放飛了它。顧清河便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說:“爹,我有一事要與你說?!?p> 淮安王看著她,“要說什么便說吧?!?p> “我……”顧清河此時倒有些猶豫了,帶著幾分忐忑,“我有一事相求?!?p> “哦?”淮安王眉頭一跳,“說來聽聽?!?p> “你知道,我從小習武,如今戰(zhàn)事開啟,我也想上前線去……”顧清河頓了頓,“為國殺敵?!?p> 淮安王沉默,久久不言,嘆息著,說:“你一介女流,戰(zhàn)場瞬息萬變,萬一你有個閃失,我唯一的獨女便沒了?!?p> “爹,難道你是在懷疑我的智謀嗎?還是說你覺得我武功不好?”
“爹是為你著想,不是這意思?!被窗餐跽f著說著,說什么也不許她去戰(zhàn)場,一甩袖子,“反正你不許去?!?p> “反正,我要去,你也攔不住?!鳖櫱搴右嗍侨涡?,沖動地丟下這句話便決然走開。
荼翎施了結界,在一旁冷眼看著,他正想走,卻聽見那淮安王吩咐一小廝,“你派莫鷥?nèi)ジぶ??!?p> 他眉頭緊皺,此前他看了看莫鷥的卷軸,心中有些大概的推算,接下來恐怕要發(fā)生不好的事,此時還是先去找未因。
正當御風飛快地掠過王城時,忽地感受到未因的氣息在城郊。他放慢了速度,停在一片林子上方,卻見那未因正與一男子在一起。不知在干些什么,他便就近找了一棵樹落了腳,遠遠的倚在樹上,看她究竟在干什么。
“你在這里看好了?!蔽匆蜃屇潞握驹诹种?,自己往后退,越退越遠,一邊退一邊說,“待會我就施行水術,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法力?!?p> 穆何立在原地,有些質(zhì)疑地往天上望去,真是一片晴空,萬里無云。他可真不相信,世間有巫術可以喚雨。
早便聽聞羌國篤信巫術,今日他便來見識一番。不過,這公主雖然不是傳說中那樣癡傻,可她看他的神情中總是充滿著怪異,他正在誹腹,卻見天上忽然飄來一團烏云,遮蔽了林中的上空。
“雨馬上就要來了!”未因躲得遠遠的,對他大喊道。自己也不算太過分了吧,至少也是通知了他的。這般想著,手上卻加緊施展印訣。
果然,開始滴滴答答落起雨來。她覺得這點還不甚夠,于是手上法力催動,雨勢猛然加大,瞬間,傾盆大雨而至。
穆何仰頭望向那墜雨的天空,心中恍然想起,他沒拿傘。
于是他快速地往林外跑去,那雨卻怪極了,他跑哪里雨便跟著往哪里下,且來勢洶洶,不容他躲避。眼見全身都要濕透了,他環(huán)顧四周想尋一棵可以避雨的大樹,卻絕望地發(fā)現(xiàn)周圍的樹都不怎么繁茂。
這時,他看見未因正好整以暇的站在不遠處,雨卻是沒有淋到她。于是他趕快朝她跑去,邊跑邊喊:“夠了,快讓雨停下來!”
未因早便想好借口了:“太子,我學藝不精,天資愚笨,這雨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了。要不,你就當賞雨了,如何?”
穆何狼狽不堪,根本不管她說了什么,只直直往她這里奔來。未因眼皮跳了跳,感覺到自己的頭頂似乎突然也黑了下來。
果然,那雨跟著他一起過來。
她連忙大叫:“你別過來!”說罷,拔腿便跑。
可穆何腿力了得,在天界那會兒,他就老是將她攆得雞飛狗跳的。這會兒亦是跑不過他,她連忙揮動手訣施法讓那雨停。
可那雨不知怎的了,竟一時間聽停不下來了。未因此時終于明白了什么叫自食其果。
見躲也躲不過,干脆坐在地上,任那雨淋濕了,大不了也就淋個半個時辰。她這時可真想打自己一個大耳刮子,剛剛不該加那么大力施法。否則,這雨就該停了。
雨水沖刷得她的頭發(fā)都散亂了,穆何也不跑了,在她身旁坐下,十分迷惑不解地問:“公主,這雨怎會如此下個不停?你方才不是說,你稍稍讓它下一會兒便會停了嗎?”
“我也不知道?!蔽匆虮е碜?,打了個冷顫,看穆何這副懵懂的樣子,心里有好笑又惱恨。
這該死的穆何,在天界成天捉弄她,現(xiàn)在在凡間她想捉弄一回他,卻還成了這樣。
不過,他這副爛漫純良的樣子倒是與天界時的他相差甚遠。
荼翎在遠處看夠了,便躍下樹,隨手變幻出一柄竹傘,朝她走去。
她正惆悵得淚眼迷蒙,埋怨天道不公時,卻見那荼翎撐著竹傘而來。
他立在雨中,身姿挺拔,一身黑色玄衣,不知為何,此刻她覺得他真真當?shù)闷鹆绲谝幻滥械姆Q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