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嘆氣的謝陶然和氣憤的謝格物,趙楚辭輕咳了一聲,道:“本是兄長家事,小弟不好開口,可聽了兄長和侄女的講述,不免有些氣憤。既然東府那老太太坐實(shí)了兄長的商賈之名,我們不妨就以商人的法子拿此事和那東府談判一二?”
“哦?談判?”聽了趙楚辭的話,謝陶然眼眸一亮,隨即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摩挲著茶杯,嘴里喃喃的說著“談判倒是個(gè)好主意?!?p> 謝格物看著父親的變化,從剛才的悵然若失變得興致盎然起來,轉(zhuǎn)過頭,眼睛亮晶晶的盯著趙楚辭,期待他繼續(xù)往下說。
迎著她的目光,趙楚辭覺得很是好笑,真是個(gè)單純的孩子,她家的事,自己只能點(diǎn)到為止,接下來還得看謝陶然,便示意緊盯著他的“小兔子”看她父親。
接收到趙楚辭暗示的目光,格物趕忙看向父親,頓時(shí)又覺得自己莽撞至極,怎么能將家事寄希望于一個(gè)外人,還直愣愣的看著人家。
謝陶然喃喃自語,不時(shí)點(diǎn)頭,過了好大一會,道:“自忠,你派人去回胡縣令的話,說何二煩他先扣押著,到時(shí)候謝氏家族會有結(jié)果,那時(shí)再定奪此事是否到何二為止。”自忠是李管家的名字,他聽了謝陶然的話,作揖應(yīng)“是”。謝陶然站起來,又道:“再派路人去查查那當(dāng)鋪掌柜的落腳之處,讓人盯著東府,他們定想讓那何二頂罪,必會拿他家里人做文章?!?p> “是,老爺,我這就去辦。”
李管家還未轉(zhuǎn)身,格物就站了起來,說:“李管家,你去找一下張嬤嬤的二兒子張璋,我已讓他派人盯著東府和德恒當(dāng)了,這會子應(yīng)該有消息了?!?p> 聽了這話,李管家一怔,隨即望向謝陶然。聽到自己女兒話的謝陶然也是呆愣了一會,但因有李管家和趙楚辭在,他沒有多說什么,朝著李管家點(diǎn)頭,示意他照著格物的吩咐去做。
坐在謝陶然對面的趙楚辭確是帶著玩味的目光打量著謝格物,真是個(gè)有趣的小姑娘,面上憨憨的,甚是可愛,卻不乏有些見識和聰明,這次的事情果真是她“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嗎?!
沒有注意到屋里人對她的打量,謝陶然還在思索著下一步應(yīng)該怎么辦,既然要“談判”,就得有“籌碼”,對了,“籌碼”!
“李管家,不妨讓張璋多帶上幾個(gè)人,把那德恒當(dāng)?shù)恼乒窠o拿回來,沖著她和二夫人的關(guān)系,東府就不會大張旗鼓的找他。但是,這個(gè)事不能急,之前我那乳兄就打聽到他是攜老小來祁門的,為了不留后患,最好找到他一家且安頓起來。”
聽了這話之后,謝陶然是真忍不住了,道:“寧兒,這些事都是誰教你的?你不是一向嫌管家繁瑣,懶得處置嗎?”
這下子換謝格物尷尬了,是啊,自己怎么和父親解釋一向和東府親近的她,現(xiàn)在對東府深惡痛絕!又怎么解釋素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她對庶務(wù)如此精通,手段如此老辣,說她好像做了一場可怕的前世夢境嗎?他們會把她當(dāng)成怪物吧。
看著臉色愈漸蒼白的女兒,謝陶然瞬間后悔了,覺得自己剛才的質(zhì)問太重了,自己的女兒有什么好懷疑的,她喜歡管家管就是了,大病一場之后,他的寧兒不就變得更加聰慧懂事了嗎?
謝格物慢慢抬起頭,看著謝陶然,道:“父親不在家,女兒理所應(yīng)當(dāng)管理庶務(wù)。之前女兒小,玩心重,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體會父親的辛苦,定要為父親分擔(dān)一二;再者,李管家、張嬤嬤和乳兄等人也教了女兒很多東西,女兒最近還在看些兵書、雜記之類的,未見豬跑,還未食豬肉嗎?”
趙楚辭終是忍不住了,站起來,走向謝陶然,笑著說:“兄長,依我說,這侄女可是蕙質(zhì)蘭心,孝順體貼,您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非得讓我們這些人羨慕不成?”他的話適時(shí)的打破了屋里的沉悶氣氛,謝格物低下了頭,又做扭捏小女兒態(tài),謝陶然也覺得女兒長大了,能體恤自己辛勞,甚是高興,便對著趙楚辭說:“賢弟何必羨慕,等你娶了美嬌娘,生兒育女也會體驗(yàn)這天倫之樂。”
趙楚辭反被“說教”,也不羞惱,哈哈一笑,拱手說:“到時(shí)候,兄長必得去賀我。”
“一定一定?!?p> 見屋里的二人說起了什么成親、生兒育女,謝格物雖“活”了兩世,可當(dāng)著外男面,她實(shí)在覺得臉頰有些滾燙,這個(gè)父親,看來真是與這世叔談得來,說起話來毫不避諱。她轉(zhuǎn)身對著李管家道:“便按照我的說法去做吧?!?p> “嗯”謝陶然應(yīng)了一聲之后,李管家轉(zhuǎn)身走了出去。一下子屋里又剩下了三個(gè)人,格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覺得趕快回去為妙。
“寧兒,明日去看看你叔三祖母吧,說說你祖母和母親嫁妝被調(diào)換之事,她一向與你祖母、母親交好,會顧及舊情的。三叔父又管著我祁門謝氏一族,向來公正不阿,對此事定會為你討個(gè)公道。”
聽到這,謝格物總算明白的那個(gè)“談判”說的是什么了,不禁喜上眉梢,要是從此擺脫東府那群人就太好了,自己就能和父親過清靜自在的日子了,不由的聲音添了幾分小女家的嬌俏:“女兒明天就備上厚禮去看三叔祖父、三叔祖母。”
見她聽懂了自己的意思,謝陶然也寵溺的笑了笑,說:“時(shí)間也不早了,你退下吧,我還要和你世叔好好喝一杯。”
格物因?yàn)楦吲d,點(diǎn)頭應(yīng)“好”,向謝陶然福了福身,又對趙楚辭行了禮,道:“父親和世叔也早些休息,切勿貪杯,夜里還是不要喝涼酒,一會我讓廚房燙壺酒,換些熱菜才是。格物退下了。”說罷,邁著輕快的步伐,喊了一聲門外的竹語,便走了出去。
謝陶然見自己的女兒依然露出“小女孩兒”做派,心情甚是暢快,趙楚辭拿起桌子上一小盅酒,一飲而盡,望著被放下的門簾,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生在富貴世家,卻毫不掩飾喜怒哀樂,該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待兩個(gè)人各自在心中感慨一二后,廚房也重新送來了一席熱菜,燙了熱酒,二人因?yàn)閯偛诺谋舜私恍?,覺得感情又深一層,再次推杯換盞,興致高昂起來。
這邊格物回了環(huán)翠園,只覺夢醒后的壓抑不安今天一掃而空,是啊,她還有父親,父親定會護(hù)著她,她害怕什么?!吩咐蓮心去找張嬤嬤,問清楚三叔祖母的喜好,擬張禮單,回她確認(rèn)好了開庫房取東西。
張嬤嬤得知格物要去黟縣拜訪謝家三老夫人,很是高興,雙手合十,口里又是念叨“菩薩顯靈”,又說“老夫人和太太顯靈”,小姐越來越懂事,知道誰對她好誰對她惡了。蓮心回來給格物學(xué)了一通,把格物笑的花枝亂顫,竹語、竹染則笑作一團(tuán)。
臨睡前,格物看了張嬤嬤擬的單子,有一組“福祿壽五彩人像”,不禁扶額失笑,來蓮心,道:“我記得三叔祖母一心向佛,祖母的嫁妝里像是有一尊和田玉佛像,不如將這福祿壽五彩人像換下來,添上那個(gè)?!鄙徯男χ鴳?yīng)“是”,“別的沒什么,將咱們莊子上產(chǎn)的蔬菜多帶上些,老人家剛開春喜歡這些瓜果蔬菜,再添一些給孩子們的小玩意就好?!?p> 吩咐完這些,格物是真有些困了,盥洗之后,便睡下了,這一夜睡得安穩(wěn)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