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沈景玟定在這日回池州。
留在淮南過了次兄妹團(tuán)聚的年節(jié),耐不住齊潯三番四次派人來催她回程。
每回都以各式各樣的借口來哄騙她,真當(dāng)她還是初遇他時那般天真好騙。
沈景玟咬著牙與他對著干,硬撐到了初四,夜里府門就被敲響了,原是從池州出發(fā)而來,來接齊夫人回去的護(hù)衛(wèi)站齊在門前。
任是沈景玟再想多待一兩日,都無可奈何了。
沈宗麟兄弟聽說妹婿派人來接妹妹回去,心下滿意得很,看在妹婿這般在意妹妹的份上,也不計較各個人高馬大的護(hù)衛(wèi),差點(diǎn)嚇暈管家這事。
行李已經(jīng)都裝上了馬車,有吳娘子在一旁看顧著,無需太過擔(dān)心。
王氏更是采買了不少淮南的產(chǎn)物給沈景玟裝車帶走,姑太太難得回門一次,禮數(shù)需周到。
三兄妹聚在一起,低聲說著話。放眼望去,離別之際總是免不了淚意上涌。
沈宗麟道:“得了空了,大哥就去池州看你和妹婿,反正離得這般近。路上小心些,到了給家里寫封平安信?!?p> 他說到這里便止住了,深怕下一刻淚水會奪眶而出。一個大男子,在女眷們面前哭哭啼啼成何體統(tǒng)。
沈宗清接上話茬,不舍道:“許多年沒有見到妹妹,這幾日二哥當(dāng)真是很高興,好似回到了小時候。來日我會隨著大哥一同去看你?!?p> 沈景玟早已眼眶紅潤,固執(zhí)地忍著淚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道:“我等兄長來。”
之后便是王氏攜一眾小輩與姑母告別,沈景玟始終保持著微笑,望著一張張臉,深深刻在心里。
她想,來日再見的時候,隨口便能認(rèn)出家中的孩子們。
沈斯南扶著夫人近前,看著沈景玟道:“姑母一路順利,侄兒在此祝姑母身體康健?!?p> 不是時常能見到的人,送上一句祝福是他初衷的希望,唯一的姑母,甚是讓人想要親近。
沈景玟笑道:“好孩子,希望我們來日再見之時,姑母會看到不一樣的你?!?p> 這等年輕的年紀(jì),往后的變化有很多種可能,不管成為哪種人,沈景玟都相信,三弟的孩子不會有不好的。
隨即目光落在孔秩幽上,沈景玟鄭重道:“姑母過幾月又該多一個侄孫了,等到他滿月了,姑母一定會來吃席?!?p> 她對這位侄媳婦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可能都是源于她的母親。
孔秩幽淡笑點(diǎn)頭應(yīng)是,真切說道:“多謝姑母?!?p> 沈景玟再次掃視了一遍在場的家人,越看越是雙眼酸澀,幾近哽咽留下一句,“出發(fā)了?!?p> 芳影背過身去,留給留下的人萬分的不舍,似乎一時都沉浸在離別的氛圍里。
…….
昨日,客棧小二親自送上了一封信,周怡煙知這是父親給她寄來的。
信封上面的字跡是她熟悉的,父親的字跡。
周怡煙當(dāng)著如兒的面拆了信,周回在信上寫明,他們大概三日后就會抵達(dá)淮南城。讓周怡煙準(zhǔn)備準(zhǔn)備,需要帶回北地的東西,早些買好候著。
看完便借著燭火燃滅了信紙,化成灰燼。這一向都是她們父女二人的習(xí)慣。謹(jǐn)慎小心地方才能好好的守住性命。
如兒知曉這個好消息,高興地慫恿小姐出門,理由都找好了。
她道:“小姐,奴婢瞧著南地有許多北地沒有的東西,不如咱們多買一些帶回去。離得這么遠(yuǎn),這輩子都不知曉還會不會再走一趟?!?p> 是啊,離得這么遠(yuǎn),這輩子定是不可能再來了。
周怡煙如今心如止水,早就對來淮南的原因淡然處之了。有些人不是她強(qiáng)求便能屬于他,讓自己苦苦困在自己的枷鎖里,一點(diǎn)都不好受。
她可是征戰(zhàn)將軍周回的女兒,不能因著兒女情長而頹廢,浪費(fèi)來這世上走一遭稀有的機(jī)會。
周怡煙終是露出笑容,應(yīng)道:“好?!?p> 如兒興奮地走來走去,心里在計劃著自己攢的月銀該買些什么回去。
……
馬車在咕嚕咕嚕地滾動著,平緩而又舒適。車廂里,一對夫婦正在面對面而坐。
沈斯南不放心道:“待會事情辦完了,你便待在銀玄閣里,我下差了就去接你一起回府?!?p> 見他蹙眉緊縮的模樣,纖細(xì)的指尖輕放在他的眉中心,撫摸著他皺在一處的眉頭,以此來舒緩。
笑意盈盈地睨著他,“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你不要擔(dān)心我,好好做事?!?p> 柔糯的觸感將他的不安都給軟化了,他如今凡是遇到她,都是認(rèn)栽的份。
沈斯南寵溺地笑道:“恩,那我就放心的把我的夫人交給你了。待傍晚再見時,你一定要還給我一個完好無損的夫人?!?p> 就是這么孩子氣的男子,總是無時無刻在意她的一舉一動,現(xiàn)下她在他眼里成了活生生的金疙瘩。不能碰著磕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何其有幸有一個男子能如此看重自己,孔秩幽早對他敞開了心扉,融入心間。
她緩緩地點(diǎn)著頭,笑望他。
馬車霎時停了下來,車夫在外喊道:“八公子,八奶奶,銀玄閣到了?!?p> 孔秩幽正欲起身,沈斯南眼疾手快地將人拉進(jìn)懷里,不管不顧地在她唇上親香了一口,留戀不舍地放開人。
她往車門走去,身后的人交代道:“要想我?!?p> 回眸一笑,白光打在她瑩白的臉頰上,越發(fā)的透亮白皙。
身影下車前,若無其事地向他揚(yáng)了揚(yáng)手。
……
有好些日子未曾來過銀玄閣了,有齊娘子在銀玄閣里坐鎮(zhèn),她屬實(shí)很放心。
紅櫻扶著人進(jìn)了門,齊娘子總能眼尖的發(fā)現(xiàn)主子出現(xiàn)。
齊娘子恭敬道:“主子,請到樓上坐?!?p> 此次來銀玄閣自是為了翻閱銀玄閣近日來的生意來路,以及私下接下的買賣詳細(xì)內(nèi)容。雖說有齊娘子在她無需時刻監(jiān)察,但她時隔半月總要看一看匯總的記錄。以備錯漏了什么失誤。
齊娘子自然地走到主子的另一側(cè),扶著她的手臂,一左一右地任人攙扶到固定的廂房里。
待到孔秩幽安穩(wěn)地落座后,齊娘子返回到廂房門前,與守門的小廝耳語幾句,小廝立刻就往外走去。
齊娘子特地讓丫鬟備了溫水,剛好合適有孕婦人服用。
她道:“主子,這上面都是近一月的記錄冊,暗衛(wèi)前些日子收到一個生意,事主要求跟蹤一位富商,事情已經(jīng)順利辦成…”
認(rèn)真地聽著她說道,銀玄閣明面上的生意一般不需要太過細(xì)致去翻看。都是售賣東西的買賣記錄。
相反她更在意私下的買賣,雖然收銀子辦事,但是每一樁事都需要確保暗衛(wèi)安全的情況下才會接下。
孔秩幽道:“那就好。有你看著我放心,辛苦你了。”
齊娘子搖搖頭,正聲道:“若不是主子當(dāng)年救下我與孩子,如今我們早就剩下兩具白骨了?!?p> 她算是看著主子從一個嬌柔的小娘子到了快要當(dāng)母親。不過五年的時日,她看到主子過得好,也為此感到高興。像主子這樣好的女子,不能遭遇到她曾經(jīng)遭受過的苦難。
齊娘子盯著孔秩幽的小腹,笑道:“小公子小小姐可還乖巧,我瞧著主子的臉色比上一次見你時好看多了?!?p> 有了身孕,尤其能理解齊娘子當(dāng)時的遭遇,丈夫無法依靠,婆家心狠手辣,她與孩子就沒有容身之地。
孔秩幽點(diǎn)點(diǎn)頭,淺笑道:“胎穩(wěn)后不那么折騰人了。”
突然想到一事,齊娘子斟酌地開了口,“主子可還記得杏仁?”
當(dāng)然記得,若不是杏仁被抓過程發(fā)現(xiàn)山中的秘密,他們也許都活不下來。
奇怪齊娘子怎會突然問這話,孔秩幽問道:“可是杏仁遇上了什么事?”
當(dāng)時杏仁傷得不清,想必如今還在別院里養(yǎng)著身體,不知是因著什么事,讓齊娘子在她面前開了口。
齊娘子道:“杏仁負(fù)傷后不是在姑爺?shù)膭e院養(yǎng)著嘛,那丫頭告訴我都是名叫張義的后生在照顧她,兩個人處著處著就看對眼了。
張義和杏仁的意思是希望主子和姑爺能夠讓他們婚配,往后便就待在主子身邊為主子所用?!?p> 沒想到是這樣的好事,孔秩幽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這都是緣分,只要他們看對眼了,我定然沒有阻攔的意思,又要勞煩齊娘子去為他們操辦了。
告訴杏仁,我會為她出一份嫁妝,讓他們?nèi)蘸蟀讶兆舆^得好好的?!?p> 齊娘子連連應(yīng)是,能遇上這樣好的主子,是他們幸運(yùn)。
…….
寶香齋年節(jié)那幾日都不曾休業(yè),客人也是成堆成堆的上門。糕點(diǎn)比往日還多賣了不少。
鋪?zhàn)永锩總€人都在忙碌中高興,唯有杜淼心神不在此次。
杜淼等候了好幾日,都沒等上八公子,她不免有些火氣大,暗罵八夫人是個妖精,霸占著八公子。
發(fā)怔時,與她交好的王翠推了推她,眨眨眼道:“少東家來了?!?p> 杜淼立刻整理衣裳,恨不上沖到少東家面上,把自己送到他嘴邊去。
扭捏作態(tài)地擺動著臀,聽說男子就喜歡姿態(tài)媚骨的女子。她可是專門到迎春樓門前看了好幾日,學(xué)著那些賣笑春娘的姿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