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突如其來

　　午后的太陽最毒辣，一眼望向對面的店鋪，門可羅雀，大家無所事事地拉家常。忽有一輛馬車從榕樹坊外行駛進來，趕車的青衣小廝放慢速度，從許記門口過去。

　　不一會兒，馬車又出現(xiàn)。

　　小廝大聲問：“是新開的賣新鮮吃食的許記店鋪嗎？”

　　大顧客？

　　許嘉眉思忖著走出店鋪，揚起笑臉道：“我們是半個月前開張的，確實有賣別人不會做的糕餅點心?！?p>　　小廝道：“拿幾樣新鮮吃食過來，給我家少爺嘗嘗味道?！?p>　　許嘉眉吩咐秋嬸：“拿那幾樣賣得最好的給他?！?p>　　小廝接過油紙包起來的糕點，拆開之后遞給車里十五六歲的少年，自己也揀了一塊送進嘴里。嘗到前所未有的新鮮味道，小廝眼前一亮，不由得多看許嘉眉兩眼。

　　噫，小姑娘真可愛！

　　“味道還行?！鄙贍斪斓?，吃了一塊糕點，正眼望向許嘉眉，被她的笑容晃了晃，臉上露出笑意，“這種糕點怎么做的？賣不賣方子？”

　　“我們只賣糕餅點心。”許嘉眉道，“少爺不妨進小店坐坐？我們有好吃的糕餅，也有好喝的凍飲。天氣炎熱，喝凍飲爽快?！?p>　　“你長得好看，說話不要這樣粗俗?！鄙贍旈煔獾卣f，“有什么新鮮玩意，盡管拿來?！?p>　　你是客人，做生意不能對客人發(fā)脾氣。

　　粗俗的許嘉眉回到店鋪，拿起一個木托盤給秋嬸，把每一樣吃食都取一包放在托盤上，放滿了拿到馬車旁，說：“少爺確定要品嘗？你要嘗，請把我家的糕餅點心買下再嘗?！?p>　　少爺皺眉頭：“本少爺像是付不起錢的窮人嗎？阿勝，給她錢?！?p>　　許嘉眉收下錢，眉開眼笑：“謝謝少爺，少爺是有錢人，我們并沒有瞧不起少爺，只是我們做小本生意，擔不得任何風險，請少爺見諒?！?p>　　少爺瞧她：“你這嘴也生得巧。來，小姑娘把油紙給拆開?！?p>　　許嘉眉保持微笑。

　　這讓少爺?shù)闪怂谎?，吩咐小廝拆包裝，故意逗她：“我原本想著，你家賣的糕餅還可以，賞你一點好處。你不識趣，便不賞了?！?p>　　許嘉眉含笑道：“我們是賣糕餅點心賺錢的?！辈皇强靠腿舜蛸p賺錢的。

　　“小丫頭不識抬舉?！鄙贍敽吡艘宦?，挨個嘗過許記做的吃食，“你們家賣的吃食好像都不錯，有秘方？”

　　“每一家賣吃食的都有獨門秘方?！?p>　　“這些，每樣買二十包?！鄙贍斨噶酥覆痖_的各種糕餅，又點出幾種，“這些每樣四十包，拿得出來？”

　　“有的不夠，你還可以嘗別的，別的也好吃?！痹S嘉眉吩咐秋嬸，把沒有放進托盤的那些糕餅點心也拿出來，“少爺需要凍飲嗎？”

　　她成功地把凍飲推銷給少爺。

　　許嘉眉來到廚房，用牛乳、果汁勾兌了半杯飲品，取硝石制冰，再將飄著冰渣的涼開水倒進飲品里攪拌均勻，拿給少爺喝。

　　牛乳、果汁和硝石都要錢，凍飲的成本比店鋪里賣得最貴的糕餅點心還高，故而賣得貴。

　　少爺挺喜歡這種凍飲，舊話重提：“賣方子嗎？我買了方子是自家用，不會拿來開鋪子跟你們搶生意?！?p>　　許嘉眉還是原話：“賣糕餅點心，不賣方子，謝謝?！?p>　　少爺財大氣粗，將糕餅點心全部買下。

　　在小廝阿勝付錢時，他從荷包里取出兩顆金豆子給許嘉眉，遞到一半又收回去，看著許嘉眉笑：“說好的不給你賞，本少爺不能說話不算話?！?p>　　許嘉眉微笑：“您隨意?！?p>　　送走少爺，許嘉眉把一塊寫著暫停營業(yè)的牌子掛在門口，對大姐和秋嬸說道：“抓緊時間做一批糕餅點心，我們今天還得做生意?！眴柷飲?，“那少爺誰家的？很有錢嗎？”

　　秋嬸說：“是王家。王家有一位神仙，活了一百多年的神仙。便是皇帝見了王家，也得客客氣氣?！?p>　　又是活神仙？

　　別不是活了一百多年的壽星公吧。

　　許嘉眉好奇地問：“神仙會法術嗎？能不能呼風喚雨，搬山填海？”

　　秋嬸搖搖頭：“不清楚，神仙很厲害的！”

　　二姐道：“神仙那么厲害，做過哪些厲害的事？”

　　秋嬸說不知道。

　　二姐和許嘉眉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睛里的意思：

　　不能救民濟世的神仙，要來何用？

　　晚飯是秋嬸做的，許嘉眉特地熬了一鍋清補的湯，分出一小罐給秋嬸帶回家里：“你家孩子喝了湯，也許會好點?！?p>　　次日，許嘉眉和二姐花了一個上午在家里做大清潔。

　　先用艾草將各個房間仔仔細細地熏過一遍，驅趕陰暗角落里滋生的蚊蟲；又煮了酸醋把各個房間熏了第二遍，以此消毒。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許嘉眉從來不喝沒有煮開的井水，也不允許家里人喝。

　　井水是地下水，比地表水潔凈，但許嘉眉依然要求父親做了一個水源過濾器，沒有經(jīng)過過濾的水不能用于煮飯做菜，也不能燒來喝。

　　“病從口入，吃的喝的必須要注意?！痹S嘉眉說道，“活著不容易，小心謹慎總是不會錯的?！?p>　　“行行行，你說的都有道理?！贝蠼惴笱?，“最近季節(jié)變化，生病的孩子比往常多。我問過醫(yī)館的大夫，那些孩子大多是著涼了生病的，也有一些是吃了涼的、餿的東西。不止小孩，大人也有生病的，每年都這樣?！?p>　　秋嬸的孩子病了五六天，痊愈了。

　　那位活像吸血鬼的周郎君來許記店鋪買了兩回糕餅點心。

　　大姐問他，他說孩子沒事。

　　周郎君似乎心地不錯，許嘉眉見過他攙扶不小心摔倒的老人，見過他買饅頭給乞丐吃，見過他把受傷的小鳥送去醫(yī)館，出錢請大夫救治……

　　她的疑心漸漸消了，把相貌平庸、性格也不有趣的周郎君忘在腦后。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父親沒有請神仙住進家里，但店鋪的生意越做越紅火。許嘉眉又招收四個幫工，其中三個渡過考察期，把許嘉眉三姐妹和父母從辛苦繁多的活計中解救出來。

　　大姐最近喜歡去茶樓聽說書先生講故事，點一壺茶能喝一個下午。

　　許嘉眉也一起聽故事，大姐聽得津津有味，二姐被故事吸引，她更喜歡觀察說書先生和聽故事的人。

　　說書先生講的故事不如四大名著精彩，無非是聊齋那一套，落魄書生偶遇美麗的狐妖\花妖\女鬼，得到狐妖\花妖\女鬼相助，金榜題名做大官。

　　當然，除了落魄書生們的白日夢，說書先生也會說一些類似《梁?！?、《白蛇傳》的經(jīng)典故事，或者像《牛郎織女》、《后羿射日》那樣的神話，有時是歷史趣事，有時是江湖逸聞。

　　對，江湖，這個世界有武俠小說描述的武功。

　　官府不鼓勵民眾習武，江湖受官府管轄。

　　盡管如此，這個世界的歷史依然讓許嘉眉覺得奇怪。

　　歷史上的第一個國家是在八千年前建立的。

　　第一位統(tǒng)一天下的皇帝是在四千年前出現(xiàn)的，其統(tǒng)治持續(xù)了一百多年，往后幾百年出現(xiàn)兩個大一統(tǒng)的王朝。

　　三千多年前，天下分裂為十七個國家，又在短短十年之內統(tǒng)一，余氏建立的白澤王朝延續(xù)了一千三百年，突然分崩離析。

　　白澤王朝之后，戰(zhàn)火沒有消失，統(tǒng)一王朝再也沒有出現(xiàn)。

　　某天晚上，許嘉眉一家五口坐在一起吃瓜聊天。

　　許嘉眉說道：“阿爹、阿娘，我要去學堂?！?p>　　父親和母親訝然。

　　父親問：“你不是會寫字算賬嗎？”

　　許嘉眉說道：“是會，但是我知道的東西太少了?！?p>　　父親說：“學堂不收女娃，要不請一個老夫子來家里？我聽說大戶人家的丫鬟都是會彈琴作畫的，咱家的女娃也得學一學?！?p>　　但許嘉眉不想學彈琴作畫，她去學堂，目的一是閱讀學堂收藏的書籍，二是向夫子詢問閱讀史書時產(chǎn)生的疑惑。

　　許嘉眉把話說清楚，道：“學堂里的先生也教人彈琴作畫寫詩。學堂不收女娃，我和二姐扮成男孩去學堂，大姐也可以扮成男孩一起去?！?p>　　這個提議……

　　父親道：“我得想想?！睂δ赣H說，“你也考慮一下?！?p>　　最終，父親和母親還是答應了。

　　他找人打聽學堂山長的喜好，打算送禮物，希望通過山長把三個女兒塞進學堂里。

　　母親給三姐妹量尺寸，買布料做男裝。

　　在衣服做好那天，許嘉眉家發(fā)生一件事：上午還好端端的小狗，下午忽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斷氣了。

　　“怎么會這樣！”

　　看到小狗失去生機的尸體，大姐的眼睛泛起水光。

　　“是不是吃了不能吃的東西？”二姐抿著嘴唇，“它上午不在家里，自己跑出去玩了?！?p>　　“它很懂事，一般不會吃外面的食物，也不會喝外面的水?！痹S嘉眉說道。

　　她找出自己做針線活時縫的口罩，自己戴一個，分兩個給姐姐，“阿爹和阿娘不在家里，我們先找他們把事情說了，再去醫(yī)館詢問狗是怎么死的?！?p>　　父母被小狗的猝死嚇了一大跳，陪姐妹三人來到醫(yī)館，請大夫檢查小狗的尸體。

　　看在錢的份上，大夫捏著鼻子檢查一番，說：“不是中毒死，可能是有病吧？這毛油光水滑的，不像有病……你們給它吃什么了？”

　　大夫找不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