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園,這里早已被收拾完畢。
杜構(gòu)好說歹說才趕走了一眾紈绔,只留下了長樂公主,或者說是長樂公主自己主動留下的。
涼亭中,杜構(gòu)親自給長樂泡了一杯茶。
說了一通書后,倆人的酒意都醒了不少。
“你以后想讓你那個大弟子說書?”長樂輕抿了一口茶,舉止很是優(yōu)雅。
和長樂坐在一起,杜構(gòu)心里還是有些燥熱的,主要也有酒精的因素。
“嗯,他是我目前為止看到過最好的苗子?!?p> 長樂輕抿著茶,不疾不徐道:“你很看重說書?”
“嗯!”
“為了錢?”
“是,也不是!”
“怎么說?”
杜構(gòu)思索了一會,緩緩回道:“開辦茶樓,確實是為了錢。但是說書,卻不光是為了錢。舉個例子,剛才我的故事里,愚公一家人包括智叟,為了移山,想了很多不切實際的可笑的辦法,所以你們才會笑。但你有沒有想過,現(xiàn)實中的百姓會不會真的這樣無知?”
長樂一聽,渾身一震。
杜構(gòu)語氣有些沮喪道:“其實哪有什么會不會?現(xiàn)在的百姓他就是那么無知。他們的心里只有那一畝三分地,除了種地,他們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很多人連官府衙門在哪都不知道。天災了不知道求變通,人禍了不知道伸張正義,生病了不知道對癥抓藥,買東西不知道貨比三家。稍微有點變故就會驚慌生錯,甚至于上天突然給他們?nèi)f貫家產(chǎn)他們都不知道如何去用,甚至有可能因此引來殺身之禍。這是他們的悲哀,也是朝廷的悲哀,地方官為什么那么多的貪官污吏?還不就是因為他們百姓愚昧無知好糊弄?”
杜構(gòu)頓了頓,喝了一口茶,嘆氣道:“說書,說的是天地至理,講的是天道人倫。我不奢望大唐百姓人人都是讀書人,我只希望如果有一天,他們聽了說書,能夠知道如何保護自己,這就夠了!”
長樂眼中閃過一抹異彩?!扒搴唾嶅X之余不忘心系百姓,讓長樂敬佩。”
“別,公主,您可別夸我,我說過了,我就一俗人,偶爾做些傻事,只求不害人而已?!?p> 長樂笑笑,沒再說什么。
“長樂,關(guān)于商盟那未知的三成股份,你不想知道去處?”
“呵呵,如果你想告訴我,長樂洗耳恭聽。如果你不想說,長樂便不想問?!?p> 杜構(gòu)心里這個舒服啊,瞧瞧,被人信任的感覺就是舒服。
“對了?!遍L樂放下茶碗,凝重道:“候鍵這人,你可熟?”
“候鍵?”杜構(gòu)想了想,搖搖頭?!皼]什么印象!”
“你這些年都是怎么過的?”長樂失笑道:“不會真的一直憋在家里了吧?”
“咳咳!”杜構(gòu)尷尬的撓撓頭?!斑@不是要讀書嘛......”
長樂看杜構(gòu)的樣子,輕輕一笑?!斑@遍數(shù)整個長安城,清河可以稱得上是最老實的勛貴郎君了?!?p> “老實人嘛?”杜構(gòu)苦笑,這老實人和好人卡感覺都一樣,不是什么好話?!澳情L樂是怎么看待老實人的?”
“老實人也有很多種,我欣賞的,是那種做事老實,但性格倔強、有大抱負的人?!遍L樂說著,突然盯著杜構(gòu)微微一笑。“就像清和這樣的人。”
“噗!”
杜構(gòu)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去,很不爭氣的嗆到了,不由得劇烈的咳嗽起來。
長樂抿嘴輕笑,點到為止。等杜構(gòu)緩過來,終于不再提這事。
“還是說說候鍵吧?!?p> 杜構(gòu)一聽,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失落,暗中給了自己一個嘴巴。暗罵自己:你個窩囊玩意,太不爭氣了。
其實杜構(gòu)前世也不缺女人,他雖然不是那種貪戀酒色之人,但是男人的需求該解決還是要解決的,所以面對女人,杜構(gòu)向來很從容。
唯獨長樂例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杜構(gòu)在和、長樂面前,開始學會了靦腆,連杜構(gòu)都意外,兩輩子加一起三十好幾的人了,如此純情,到是不多見啊。
“候鍵是候尚書的長子,此人愛好玩鬧,因此,長安城幾乎大半的戲場都有他們家的生意。”
杜構(gòu)一聽,心中頓時一緊。
侯尚書?那肯定就是侯君集了。
這位可不是什么好人物。杜構(gòu)依稀記得此人的光榮事跡,據(jù)說此人通過李二讓衛(wèi)國公李靖教他兵法,李靖迫于無奈,教授與他。這也罷了,侯君集要是知道感恩還好,畢竟不管是因為什么,李靖教他兵法,那就算是他半個恩師。
但侯君集呢?學成之后不但不感激李靖,反而因為李靖沒有部教授他全部的本領(lǐng)而心生嫉恨,居然誣告李靖有謀逆之心。如此寡言廉恥,不知恩義之人,杜構(gòu)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的。
更何況,后來此人還幫助李承乾謀反,全無君臣恩德。這樣的人,就像是思想極端的暴徒,杜構(gòu)是一點都不想招惹。
但是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晚了,他的茶樓搶了候鍵的飯碗,看他老爹的德行,估計候鍵也好不到哪去,料想他也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杜構(gòu)目光凝重,卻沒什么擔心的,他不主動惹事,但不代表他怕事,一個候鍵而已,如果他敢找茬,杜構(gòu)肯定不會輕饒他。
“憑他候鍵,還不敢把我怎么樣吧?”
杜構(gòu)也沒藏著掖著,既然人家公主都主動提出來了,他若是還避重就輕,那就太完蛋了。
長樂見杜構(gòu)直言,嘴角泛起笑容,他也不喜歡磨磨唧唧、城府太深的人。
“你別小瞧此人,他身份雖然比不得你,但是他是我大兄的人,而且和我表兄走的也很近?!?p> 大兄?太子李承乾,這個杜構(gòu)不意外。但是那個表兄,就讓杜構(gòu)心里泛酸了。
能讓長樂叫一聲表兄的,整個大唐只有一人,長孫無忌的長子,長孫沖。歷史上長樂的夫君!
一聽長樂提起長孫沖,杜構(gòu)心里這個不是滋味啊。
心里也不由得多想,候鍵和長孫沖走得近,那也就算是長樂的“自己人”,那長樂在他面前提候鍵是什么意思?
杜構(gòu)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其實主要是,杜構(gòu)因為長樂提起長孫沖,心中一時很不是滋味。
“那公主的意思是?”
長樂一聽,眉頭瞬間皺起。
“清和這是在懷疑我?”
“???沒有,我只是......”杜構(gòu)有些范矯情了,不知道該怎么說。實在是受歷史影響,他不知道長樂和長孫沖到底是什么交情......
哪知長樂見杜構(gòu)有些躊躇,臉色頓時就冷下來了。
“既然你不信我,那我也就不用多言了?!遍L樂說罷,轉(zhuǎn)身就要走,不過剛一轉(zhuǎn)身,便停住了,猶豫了一下,背著身子說了一句?!俺缛史?,古巷,青云酒樓!”
說罷,直接離開,沒再多說一句。
只留下杜構(gòu)一人,怔在原地,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