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坐在上面閉目養(yǎng)神，林氏面色微沉一言不發(fā)。偌大的仁德堂內(nèi)氣氛有些尷尬，嚇得服侍的丫鬟們大氣不敢出一口，直到管事的來報，沈夫人的馬車已經(jīng)到了。林氏這才起身相迎。說起來，林氏還在閨房時與沈夫人便是相識的，那時京中的閨秀中林氏溫婉賢良，沈夫人周氏端莊大氣，頗有名聲。
“世子妃，葉三太太好久不見?！鄙蚍蛉穗S著侯府管事娘子到了垂花門，便見到林氏、崔氏已經(jīng)候在那里。
林氏上前握著她的手，微微笑道：“你嫁入太傅府便深居簡出，我便是想見你都難了?！?p> 崔氏在一旁笑道：“老夫人還在仁德堂等著沈夫人呢。”
沈夫人搭手上前，“這么多年未見，你還是老樣子，怎的起色有些不好？”林氏笑著搖頭，看向陸氏身后跟著的十來歲的小姑娘，“這是知儀？這小臉俊的，像你年輕的時候?！闭f完林氏轉(zhuǎn)頭，“岳嬤嬤，你把我妝奩里的兩朵翡翠珠花拿過來，我看跟知儀很襯。”岳嬤嬤是林氏奶娘，這么多年兩人感情深厚，默契十足。
沈知儀斂衽行禮，“謝謝世子妃?！眿雰悍实男∧樕?，圓溜溜的兩個大眼睛，可愛地緊。沈夫人也不退卻，畢竟長者賜不可辭，況且她與林氏的關(guān)系不錯，“這還叫你破費(fèi)了。”林氏故作委屈地說，“我家的姑娘整天練武練武的，我準(zhǔn)備了些漂亮的首飾都不知道給誰，這不，知儀倒是滿足了我打扮姑娘的愿望。”
眾人笑呵呵地邊說邊走，很快就到了仁德堂。沈夫人進(jìn)門前松手，拍了拍林氏的手背，兩人抬眼把對方的擔(dān)憂看入心底。
沈夫人頷首，隨即含笑說道：“老夫人，好久沒見身體還是那么硬朗?！标懤戏蛉似鹕硎疽馑Ｉ蚍蛉藳]有立刻坐下，反而是向老夫人行禮。陸老夫人站起身虛扶，“沈夫人怎么行這么大禮，老身可受不起?！痹诖缶赋?，侯爺這個品級只能算正三品，但是因為宣武候當(dāng)初勤王有功，再加上常年在外征戰(zhàn)，皇上的賞賜亦是常事。所以，宣武候府才能如此碧瓦朱甍、瓜瓞綿綿。
“老夫人受得?！鄙蚍蛉嗣嫔?，略思索后開口，“若不是嘉明縣主，我兒知譽(yù)現(xiàn)下不知命運(yùn)如何，老夫人真真受得了我這一拜。”
沈夫人說得情真意切，倒叫陸老夫人臉熱，她想起昨日對葉舒珺的責(zé)罰，心中不免愧疚三分，開口卻是另一番意思，“沈夫人言重，事發(fā)突然，珺姐兒也是事急從權(quán)，并沒有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陸老夫人本意是不想葉舒珺多出風(fēng)頭，只好用自謙的說法。
這話擱有心人耳里卻又是另外一番意思，合著沈侍郎嫡子的性命是一件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沈夫人的修養(yǎng)讓她無法說出咄咄逼人的話，邊上的沈知儀卻小聲開口，“老夫人看來的小事，對于我們沈家來說卻是頂天的大事。”
陸老夫人一愣，意識到剛剛自己一門心思只想壓住葉舒珺，卻在不經(jīng)意間說錯了話。她輕咳一聲，“這是夫人的小女兒？長大肯定是個美人胚子?！鄙蚍蛉藸苛松蛑獌x的手，“快去給老夫人請安?！?p> 沈知儀十分乖巧地斂衽行禮，“陸老夫人安好?！?p> “今年多大啦？”陸老夫人順著這個話頭聊下去。
“金釵年華?！鄙蛑獌x回答地禮數(shù)周全，一看就是出自書香門第。
陸老夫人心思轉(zhuǎn)念，“沈夫人，知儀這孩子我瞅著喜歡，可有婚約在身？”沈知儀心中一驚，抬眸求助自己母親。
沈夫人儀態(tài)萬方地端坐，抿了一口茶，微啟唇，“儀兒還小，未曾考慮過這些問題?！标懤戏蛉瞬⒉粣溃炊鎺采卣f：“一家有女百家求，儀姐兒跟我那兩個孫女一般大，也是時候考慮琬姐兒和珺姐兒的婚事啦?！?p> “老夫人的孫女相貌才情那是個頂個的好，還愁嫁？”沈夫人顯然不想話題落在自己女兒的身上，趕緊想辦法轉(zhuǎn)移視線。
“不說孫女了，”陸老夫人擺擺手，“老身的孫子，琮哥兒今年十六歲，已經(jīng)到了結(jié)親的年紀(jì)?！?p> 姜還是老的辣，沈夫人在心里默默地想，這話題怎的又繞回來了。
林氏雖不是心思敏銳之人，但老夫人這赤裸裸的暗示，瞎子都看出來了。且不說琮哥兒自身怎么樣，就憑這個出身，他也是配不上太傅嫡親的孫女兒。見沈氏沒有出聲，林氏突然開了口，“儀姐兒在這聽我們聊天，無聊了吧。你去找珺姐兒和琬姐兒她們頑吧?！?p> 沈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你去吧，娘走的時候叫你?！鄙蛑獌x行禮告退之后跟著林氏身邊的春柳緩行向綠意閣的方向。
宣武侯府的園子看著比太傅府還氣派，沈知儀卻沒有心思欣賞腳下的花草，她現(xiàn)在特別好奇，那位嘉明縣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哥哥講起她的時候，表情都與以往不同。
不知，這嘉明縣主是不是真的如哥哥所說，是位蕙質(zhì)蘭心的妙人？
沈知儀心里還猜想著，不遠(yuǎn)處的飛檐亭傳來一聲少女的尖叫。
“葉舒珺！你竟然敢打我！”
春柳嚇得停住了步子，一看亭中果然站著的是葉舒珺和葉舒琬，身邊的丫鬟一個都不在，頓時嚇得面色蒼白，又想著沈家的大小姐還在這里，這可如何是好……
“沈姑娘，我家姑娘現(xiàn)在有些不方便，不如改日再來找我家姑娘吧。”春柳心里默默念著，可別留在這里了，就當(dāng)著沒見著吧。
沈知儀撲閃著一雙無辜清澈的大眼睛，一手指著飛檐亭，甜甜道：“嘉明縣主不就在那里嗎？”
春柳：……
沈大姑娘，你是來搞笑的嗎，一般的大家閨秀不都是一遇到這種內(nèi)宅私事總當(dāng)做不知道的嗎，看破不說破的原則呢！
沈知儀纖長的食指點(diǎn)著櫻桃般的小嘴，等著春柳前面引路。可春柳瘋了嗎，明知府上的姑娘們起了爭執(zhí)，她還引著外人去圍觀，她還想留著這條命過年呢！
“春柳，你臉色不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那你回去吧，我自己去見嘉明縣主便好。”說著便丟下了春柳過去。
春柳內(nèi)心哀嚎了一聲，真想自己此刻暈過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