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第一印象
那晚過后,全峰破天荒地沒有去勇者健身格斗俱樂部訓練,而是老老實實地在家陪父母過了一個周末。
這名字是老盧上了電視之后嫌原來的叫法太土特意叫全峰改的,為了改名連招牌都特意重新訂做了一塊。
全峰沒攔著,之前兩個月他每天要忙著訓練,還要在這健身房創(chuàng)業(yè)期間承擔大量出謀劃策的工作,名字這重要的細節(jié)確實是他疏忽了。
不過朱山市體校實行的是寄宿制,即便家在本地的學生也只有周日一天可以回家探探親,這還得經(jīng)過代班教練同意才行。
以后往“勇者”跑的機會不會像原來那么多了,全峰自然也就沒那么多時間替老盧他們操心了,不如就讓他們按照自己的想法干。
畢竟,在現(xiàn)實中,他們兩個才是“成年人”。
周一一大早,當了總工程師的全振興比以往更忙,整天要往工地跑,但還是跟何晴一起騎著車子將全峰送到體校報道。
原本按照全峰的性子他是想要自己走著去的,可是他沒有理由拒絕享受和睦家庭的機會,于是他像個普通的小孩一樣,乖巧地跟在他們后面,看著他們順利地幫自己辦完了入學手續(xù)。
分別的時候,何晴像是要經(jīng)歷生離死別似的哭了一通,全峰好不容易配合著全振興將她勸了回去,生怕她臨到這個時候又反悔拉他回去上學。
全峰目送他們兩個戀戀不舍的背影相互挽著消失在體校鐵門之外,前一秒還覺得頗為沉重的空氣,后一秒突然間暢快了起來。
全峰在體校的操場上雀躍著飛奔而過,引得在上體能課的一隊學生紛紛側目,他終于做到了!終于如愿成為了一名體校的學生。
可以說,這是他向著職業(yè)拳擊手之路邁進所需的最難的一步。
在這個城市氛圍下,以八歲孩童的身份去說服古板而威嚴的父母讓他放棄學習改練拳擊,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一開始,全峰已經(jīng)想好了退路,如果不能進入體校學拳,那只有在業(yè)余時間混在“勇者”自學這一條路可走了。
盡管“勇者”目前的發(fā)展狀況遠遠地好過預期,不過,留在體校學拳可能比待在體制外等待職業(yè)拳擊聯(lián)賽系統(tǒng)地引入國內會更快一些。
他一路奔回宿舍,打開鋪蓋卷開始收拾床位。
宿舍呈長條形,一推門就看見窗戶,兩側靠墻擺著四張上下鋪,總共八個床位,下鋪早已全都滿員,上鋪卻還都空著。
全峰正好不喜歡坐下鋪,有了前世的經(jīng)驗他早就知道在這種集體生活中,下鋪往往比較容易臟,誰來串門兒都隨便坐,在體校更不用想,大伙都是大大咧咧的體育生,訓練完了身上帶著汗臭和泥土,要不了多久床單就黑了。
全峰是個懶家伙,所以他寧可每天爬上爬下去睡覺,只當是多鍛煉了身體,也不愿意每周都得洗床單。
他選了一個靠窗的并且遠離一切開關的位置開始鋪床。
剛剛將床單鋪開,一個壯漢出現(xiàn)在宿舍門口,黑著臉問他:“哎,你咋不去訓練?”
全峰還以為是查房的教練來了,低頭一看,原來是老熟人,拳擊隊的直管教練張偉光,他一點也沒露出一個僅有八歲而且剛剛離家即將步入集體生活的男孩應有的膽怯,而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麻利兒的從床上翻了下來,友好地伸出一只手,說道:
“張教練,您好,我剛剛辦完入學手續(xù),還不太懂咱們這兒的規(guī)矩,我是不是應該先去隊上報道再回來收拾床鋪?”
張偉光頗為詫異地打量了他一遍,全峰毫不扭捏的行為倒讓他有點刮目相看,便也沒多為難他,只是點了點頭,說道:“你還挺懂事,你先收拾吧,一會兒跟我去隊里見見其他隊員。”
全峰一聽,連忙說道:“不用了教練,沒啥可收拾的,床都整完了,我這就跟你走吧?!?p> 張教練對他表現(xiàn)出來的積極態(tài)度十分滿意,原本想給這位當著全市人民的面打敗了他得意弟子的新學生一個下馬威的心思也淡了不少,便沒再多廢話,領著他去訓練館。
朱山市體校會在2007年改建,在改建前,它的占地不大,跟實驗小學一樣,也只有一個200米的非標準跑道,比實驗小學稍微好一點的是緊挨著操場還有一塊水泥地籃球場,也僅僅是一個全場的大小而已。
圍著這個小的可憐的操場一共只有兩棟樓,一棟是宿舍,一棟便是訓練館。
說是樓,其實最高也不過只有四層而已。
張偉光推開訓練館的黑漆大鐵門,陳舊生銹的合葉發(fā)出尖銳的吱呀聲響,吸引得在一樓大廳訓練的隊員們紛紛向這邊望了過來。
全峰站在張偉光身后,對打擾了他們訓練而剛到有些尷尬,不過張偉光卻一點都不在乎,對著哪些隊員們瞪眼睛,“練你們的,瞅什么瞅?”
全峰跟在他后面在訓練館中穿行,發(fā)現(xiàn)在館內訓練的并不只有他們拳擊隊,其他項目的運動員也各自成組分頭訓練著。
他暗自咋舌,這訓練條件也忒苦了,怪不得家長們不愿意讓孩子來這地方,好像來了就要低人一等似的。
也難怪,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動腦子多好啊,總比每天累得臭死,像條狗似的出力氣要強。
這么一想,他印象中刻板古怪的父親在年輕的時候也算是開明的了,居然就這么同意了讓他來這里學拳。
走到訓練館的角落,這里掛著兩個沙袋,沿著墻角擺著不少破舊的拳套,有些連里面的海綿都炸出來了,也依然在服役。
五個隊員正在懶懶散散地做空擊訓練,一見張教練回來了,立刻又重新打起精神來,揮出的拳頭又用上了力。
張教練走到他們中間,拍了拍巴掌叫他們圍過來,面色不虞地訓斥道:“你們說不愿意上理論課,我今天特意給你們加一堂訓練課,怎么一個個都這副德性,早上沒吃飽飯嗎?”
隊員們垂下頭,默不作聲。
全峰看到馬濤也在其中,不過只有他敢抬頭直視教練,因為他是剛剛唯一一個沒有偷懶的隊員。
張偉光哼了一聲,說道:“你們要再這個德行,都給我滾出去跑五公里去,現(xiàn)在是十點半,跑不完就別想吃飯!”
隊員們一陣哀嚎。
張偉光怒道:“號什么號,這是新來的學員全峰,以后就是拳擊隊的了,是你們當中年齡最小的,本來應該讓你給人家當榜樣,可是瞅瞅你們這揍性,你們配嗎?”
全峰開始聽他介紹自己還配合著面帶微笑向人家致意呢,結果老張后半句話鋒一轉,這不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嗎?
果然他看到那些原本垂頭喪氣的隊員們一聽這話眼神紛紛變得犀利起來,對著全峰上下打量,如果目光有實質的話,全峰這會兒早被剃了骨頭了。
張偉光見此言有效,更加變本加厲起來,說道:“這小子別看年紀小,這身體練得比你們誰都強,要不然也不能在決賽里贏了馬濤,是吧馬濤?”
馬濤在隊伍里抿著嘴,輕輕點了點頭。
馬濤沒多做反應,其他隊員卻炸了鍋,有人叫道:“教練,那是一開始你就沒讓我們去,馬濤太弱了,誰他媽會輸給這么小逼崽子???”
另一個家伙立刻回應:“放屁,馬濤再弱也比你強,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厲害你咋不上呢?當初選隊員的時候都是自愿報的名!”
全峰認出這個幫馬濤說話的家伙就是決賽那天晚上,等在路燈下的那個人,看起來他真的跟馬濤的關系不錯,在同伴名聲受損的情況下立刻站出來替他說話。
先前說話的那人不干了,針鋒相對地說:“馬濤強不強管你屌事兒,要不然咱倆現(xiàn)在就練練?”
這邊也不示弱,“練就練,來??!”
張偉光對隊員們的反應十分滿意,拳擊隊嘛,總要有點血性才行,不過他也不愿意讓他倆真就這么打起來,板起臉來大喝一聲:“都他媽閉嘴,要練下午對練有你們練的,現(xiàn)在五公里,趕緊滾出去!”
全峰一腦門子黑線,他在拳擊隊的第一次亮相就這么草草地結束了,這個地方果然個性十足,非比尋?!?p> 張偉光一扭頭看到他在原地發(fā)呆,淡淡地挑起眉毛,“你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