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話還沒說完，一瞧站在自己鋪子前的是誰后，膝蓋便開始發(fā)軟，忍不住就要跪在地上，卻見那身份尊貴的主稍稍同他擺了擺手。他老劉做了快一輩子買賣，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雖面子上看不太出來有什么分別，可語氣倒是恭敬了許多。
“客官要幾斤啊？”
小乞丐倒沒發(fā)現(xiàn)劉爺有啥不同，一想著一會兒就能吃著香甜軟糯的糖炒栗子，口水便到了嘴邊了。要不是旁邊還站著個金主，早就伸手從鍋里拿出來了，如今只能眼巴巴這么瞧著。但劉爺今日的動作異常利索，往常有主顧來了，也就是讓人在旁等著，直等得要發(fā)了火，才將一袋熱栗子丟在人面前，叫人一股火憋在心里，想發(fā)又發(fā)不出來。雖然覺著心里憋屈，但隔些日子又想起這老劉家的栗子，仍舊當(dāng)做沒事人似的走到鋪子前，再來受一遍氣。
“宋哥，這栗子雖好吃，但是吃多了不消食，來個兩斤便好了?！?p> 獻王不過突然有些嘴饞，還是頭一次會為了一家鋪子走這么遠來吃，但也不過是吃幾顆便作罷了，但是瞧著小乞丐眨巴著眼睛有些期許地瞧著自己，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只微微點了點頭。小乞丐便連眉梢都帶上了笑意，“來兩斤！”
“宋哥，這旁邊有家豆腐花也清甜可口，你要是想吃，我便買來，一會兒還能就著栗子吃。”
瞧小乞丐好似得到了寶貝似的笑著，獻王也覺著心里輕松不少。小乞丐應(yīng)了一聲便滿心歡喜地跑遠了去，可剛要跑沒影，又立即折了回來，“宋哥，你再借我?guī)孜你~錢，就從我那報酬里扣?！?p> 獻王招了招手，一旁的柳明便拿了幾個銅板出來，小乞丐高興地領(lǐng)了便歡快地跑遠了去。直到跑沒了影，柳明才上前道，“王爺，此人出現(xiàn)得有些詭異，是不是讓屬下去查一查?！?p> 方才還微揚著嘴角的獻王當(dāng)即便冷下了臉來，“本王自有分寸。”柳明應(yīng)下了，但仍是有些擔(dān)憂地瞧著那小乞丐消失的地方，王爺如今被困在滁州這個地方，族中沒了權(quán)勢，又沒有皇上袒護，就連最近的知府都是太子那邊的人，要是誰想趁這個機會除掉王爺，那可真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是他清楚王爺?shù)谋?，不得萬不得已，他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周圍的人會設(shè)計害他。只能自己小心些，好好提防著這突然躥出來的小乞丐，要是有一絲不尋常的端倪，便殺了他以絕后患。
“阿嚏！”
正等著何大娘打豆腐花的郭狗子沒來由地鼻子一癢，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叫何大娘好生說了一頓，然后才說道，“你為何偷拿那李四的錢袋，他可是這街上出了名的霸王，你惹上他，豈不是自找麻煩。”
說著，郭狗子才想起來，趕忙從懷里拿出一個錢袋子，“還好大娘你提醒了句，那李四活該，誰叫他前些日子叫人砸了你的鋪子，不賠錢也就算了，還逢人就說你這鋪子不干凈，吃了拉肚子，我看他是滿嘴噴糞，再加上他那錢袋就放在桌上，不拿白不拿?！?p> 說罷，便將那錢袋里的錢都給了何大娘，“這點錢賠你鋪子的損失遠遠不夠，等下次再抓著那流氓，我非得把他家底都給偷來?！?p> 何大娘將打好的豆腐花放在一個小瓷碗里裝好，再灑上半勺白糖和芝麻，用自己支的小籮筐將那碗提了起來，“你啊，別成天就想著幫著這個打抱不平，又幫著那個伸張正義，你瞧瞧你，也是個十三四的姑娘了，還這么沒個規(guī)矩，到時候長大了，看誰敢娶你。”
何大娘將豆腐花交給了小乞丐，連著那錢袋一起，“你大娘我雖賺不了幾個錢，但總能有吃有住，這銀子你還是自己收著吧，要實在花完了沒地兒去，就去大娘那兒敲個門，保準能有你睡的地方?！?p> 小乞丐心頭一暖，直覺著眼眶發(fā)熱，卻大手一揮轉(zhuǎn)身跑遠了去，一邊跑著一邊說道，“要沒了錢，我還去拿那李四的！”
待小乞丐跑回劉爺?shù)匿佔訒r，兩大袋滿滿的熱乎栗子已經(jīng)裝好了，“哎喲，劉爺，你今兒不缺斤少兩啦？這怎么著也是三四斤的量，你別是老眼昏花看岔了吧?！?p> 老劉一聽這小犢子的戲謔就想抄起鐵勺給她來兩勺子，但是一想起旁邊這爺特意多買的栗子，就知道狗子怕是已經(jīng)不是之前的狗子了，也不知道這狗子走了什么狗屎運，能讓這王爺這么看重，雖說是個被貶的王爺，在朝中沒有實權(quán)，但是榮華富貴必定能享用一輩子，狗子要是跟了他，也就不愁吃穿了，這么一想，劉爺?shù)鼓苋踢@小犢子口無遮攔的樣子。
“走吧。”
臨走時，小乞丐還對著老劉做了個鬼臉，卻難得的沒看見劉爺拿著鐵勺追出來，但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宋哥說道，“你平日里都住哪兒？”
說起住，那小乞丐可有的聊了，“天氣要是好些，我便睡那橋頭下，我同你說，那橋下面住著個怪老頭，脾氣可壞了，你要是半夜睡熟了，不小心挨著他，他能把你一腳踹河里去。不過他人其實不錯，有時候有好吃的還會留給我。要是下了大雨，就得走上一些路，去城東的破廟里住，但那可沒橋底下睡得舒坦。一下大雨，那破廟里全是人，老的小的，又哭又鬧，根本沒法兒睡。要是運氣好點兒，梨洛姐姐沒客人，我能在她那兒睡一晚?！?p> 說著說著，小乞丐便瞧見宋哥的臉色不太對，就好像被什么氣著了，“宋哥？你怎么了？”
“你同那梨洛感情倒是很好?！?p> “那是自然，梨洛姐姐在這西涼城里最是照顧我，只是她那媽媽實在是惡毒，要是瞧見了我在，必定叫幾個手下將我狠狠揍一頓?！?p> “若是有一個地方，平日里不需要你做什么事，但不能隨意外出，每月還能給你二兩銀子，你可愿意去？”
小乞丐頓時眼睛亮起來，“哪家的主顧？我?guī)晁胃缒阌瓮晡鳑龀潜闳?，每月還能有二兩銀子，還不用做事，這可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啊！”
“柳明！”
柳明早就心領(lǐng)神會，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來，獻王將那寫著賣身契的契約拿到小乞丐面前，“那家人行事隱秘，有許多不能為外人所道的秘密，因此要是想要去那家人家里做事，得畫押一份字據(jù)，府里的大小事都不能傳出去?！?p> 獻王半真半假地說道，小乞丐哪里認得字，但也知道宋哥不至于騙自己，只草草瞄了一眼那紙張，便將手放在那紅泥印臺上，再將自己的手指按在了那紙上。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小乞丐便高高興興地將自己給賣了，而不動聲色便將小乞丐的賣身契收入囊中的獻王倒是感覺到了自被貶后頭一次如此開心，就連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此時也控制不住想要往上揚的嘴角。
“對了，宋哥，你還沒跟我說，到底是哪戶人家？要是李員外那家就算了，他的二姨娘可是個母老虎，我就聽說過，她對下人不是打就是罵，而且動不動就把人趕出來，工錢還不給?！?p> “你放心吧，我不會克扣你的工錢，若是做得好了，還有賞銀?！?p> 小乞丐一臉疑惑，“那二姨娘同宋哥你，又有何關(guān)系？”剛說完，卻又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立即跳起來嚷道，“宋哥你說的那家不會就是你那兒吧？”
“怎么，你不愿意？”
“嘿嘿”，小乞丐樂不攏嘴，“愿意，要說整個西涼城有哪家最好伺候的，宋哥你能排的上號，給宋哥你干活，就是做雙倍的勞力都愿意?！?p> “為何？”
“瞧著宋哥便是個善心的，梨洛姐姐說過，長得好看的男子多半是神仙轉(zhuǎn)世，心腸好著呢?！?p> “你若再在我面前提到那梨洛一句，我便叫人拆了她那兒?！?p> 小乞丐忙閉了嘴，但見宋哥也并非真的生氣了，也就又笑嘻嘻地將手中打好的豆腐花遞上，“這豆腐花可是何大娘用涼水做出來的，正好能解這暑熱，一會兒熱了可就沒那么好吃了?！?p> 三人來到一處涼亭，柳明便上不遠處的樹上望風(fēng)去了，只留了小乞丐和獻王在亭內(nèi)。獻王舀了一勺豆腐花，果真如小乞丐所言，清甜可口，那涼意倒真真散了身上不少熱氣。抬頭見小乞丐眼巴巴瞧著放在桌上的那兩大袋栗子，便突然起了玩心，“你想吃這栗子？”
小乞丐猛地點頭，她早就等著宋哥問她，但見宋哥吃那豆腐花正吃的起勁，也就憋著嘴里的饞蟲，想著一會兒找機會偷拿兩顆。
“你若想吃，總得拿些什么東西來同我換。”
小乞丐頓時苦了臉，“宋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百家飯長大的，沒餓死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哪兒還有什么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