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奕歌還以為會是個關(guān)于自己的生死相認(rèn)的戲碼，誰知道到頭來是個別人的故事，可那人不知道為何眼睛仍然打量著她，把她瞧得極不痛快，便趁他晃神之際，腳底抹油便朝王府的方向去了。這一跑倒把秦淮陽驚了一跳，想開口叫住這女娃，可她卻跑的飛快，倒不像是有什么急事，好似是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后面追著她一般。
她雖然穿著男裝，但以他辦案這么多年的經(jīng)驗(yàn)，瞧上一眼便能看破這喬裝術(shù)，只是為何一個好好的女娃，不穿女裝倒整日里穿著男裝招搖過市？難不成，他猜測的倒是對的？不應(yīng)該啊，那個孩子應(yīng)該早就不在這人世才對，可若是還活著倒真的這般大了。腦子里各種思緒夾雜在一起讓秦淮陽一時想不清楚，但當(dāng)務(wù)之急并不是弄清楚這件事，他趕忙去馬廄里牽馬，趕上早已跑出老遠(yuǎn)的獻(xiàn)王去。
直跑到王府門口，奕歌才停下來大口地喘氣，喘著氣還不停往回看著，生怕哪個拐角就有那人冒出個頭來繼續(xù)盯著自己，她長這么大還沒被這么可怖的眼神盯過，就好像自己是犯了十惡不赦的罪人一般，那目光便是施以凌遲的劊子手，一點(diǎn)點(diǎn)將她身上的罪惡都給刮下來，可她明明也就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當(dāng)然，如果要算上時常偷點(diǎn)別人的東西這種小事的話，那她倒的確是有點(diǎn)污點(diǎn)，可也不至于被像是殺人犯一般盯著呀。
確保那人沒跟著自己后，奕歌才放心地回了府，一進(jìn)府便看見了梨洛姐姐伸長了脖子往門口這兒望，想必是在擔(dān)心自己呢，便笑著走過去，“梨洛姐姐，你這是在看什么呢？”
梨洛松了口氣，她還以為奕歌會同獻(xiàn)王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倒是留她一個外人在這王府，又何況她還是個青樓女子，這府里上下必定對她頗多非議，又每個熟識的人，只怕比在品芳樓待著還要不自在些，現(xiàn)在看到奕歌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回來，心倒放了大半。
“你怎么突然就跑出去了？找著獻(xiàn)王了么？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奕歌直搖頭，“宋哥倒是找著了，但是宋哥不愿意告訴我要去干什么，少青那個倔脾氣更是一個字都不愿意吐出來，我剛剛還碰到了一個怪人，抓著我，說我像他朋友死去的孩子，把我嚇得夠嗆，拼了命地跑回來?！?p> 瞧奕歌一副后怕無窮的樣子，梨洛倒沒忍住笑了起來，“還有這種人？依你以前的脾氣，難道不是一拳就揍上去么？怎么這次如此狼狽地就跑回來了？”
嘴里酸酸甜甜的果子讓奕歌心情變好了許多，甩了甩頭便說道，“那是以前，我一個人愛干啥干啥，現(xiàn)在我可是宋哥身邊的人了，這要是在外面惹了事，保準(zhǔn)都是來找宋哥的麻煩，我可不想給宋哥添麻煩?！?p> 梨洛仔細(xì)瞧了瞧奕歌，雖她說這話時瞧著好似不正經(jīng)，嘴里嚼著東西，手上仍然不停地拿著果盤里的果子，可眼眸倒是無半點(diǎn)遲疑的神色，這小家伙怕不是真的把自己當(dāng)王府里的人吧？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奕歌丟了顆果子進(jìn)嘴里，“沒什么打算啊，在這王府里陪著宋哥啊，反正府里有吃的，有衣服，還有宋哥不是，出去了我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在這兒我每月還沒能有二兩例銀呢！”
奕歌一副小人得志占了多大便宜的樣子讓梨洛吃笑，“你啊，真是不曉得一輩子有多長，就算你想留在這王府一輩子，獻(xiàn)王都未必肯了?！?p> 聽到這話，奕歌便當(dāng)即反駁起來，“那可不是，宋哥聽到我說會留在府里的時候，可高興了，雖然他高興得不太明顯，但是我就是知道他高興，再說了，三爺也希望我能陪著宋哥，宋哥要是不愿意，這不還有三爺呢么?！?p> “如今獻(xiàn)王尚未娶妻納妾自然能和你說笑了，那日后這府里的王妃、福晉瞧你整日里黏著王爺，可不得不高興了么。”
“王妃和福晉是什么呀？”
梨洛算是沒轍了，這小丫頭片子還真是腦袋沒開竅，同她說這么多也是白說，只是她怕這丫頭心思單純，同這王爺日久生情，卻不自知，到了往后王爺娶妻納妾再來痛斷肝腸悔不當(dāng)初，豈不是磨人的苦事，可惜如今叫她離王爺遠(yuǎn)些又不可能，這小丫頭只想著跟著王爺能有吃的穿的用的，倒像是撿著了個會生崽的聚寶盆，死死抱著不愿放了。
“等以后你便知道了，有你受的！”
奕歌不以為意地做了個鬼臉，什么王妃福晉的，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眼看果盤里的果子都要沒了，奕歌倒突然惆悵起來，想著宋哥方才走時同自己說的話，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也不知道宋哥是去辦什么事，什么時候能回來。
被奕歌惦念著的宋玉珩，上了馬后便一刻不停歇地趕赴徽州，一直跟在身后的少青都有些吃不消了，可王爺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王爺這架勢不會是想著不吃不喝不睡就這么從滁州趕到徽州吧？這兩地可相隔上千里，就算他們騎的都是上好的馬匹，可也經(jīng)不住這么折騰啊。這要是在偏僻小道上累死了馬，他可不知道上哪兒去給王爺找馬去?？伤桓彝鯛旈_口，叫王爺停下來休息會兒。
他陪在王爺身邊這么多年，自然知道王爺這是心里不痛快，才想著借肉體上的痛苦好讓心里稍稍平衡些，怕是一停下來，王爺心里的苦便要把王爺給壓垮了?？缮偾嗄苊靼淄鯛?，秦淮陽未必就能看的明白，他只知道老師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這外孫身上，若是王爺出了什么事，他怎么還有臉去見老師呢。因此便狠狠踢了馬兒幾腳，逼得馬兒加快了步子，趕上了前面的王爺。
“獻(xiàn)王，我們已經(jīng)趕了大半天的路了，這馬兒都有些吃不消了，不如找個地方休息會兒吧？”
宋玉珩冷著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一眨不眨就好似魔怔了一般。秦淮陽有些惱了，他千里迢迢跑到滁州，可不是為了帶一個死人回去給老師的。
“王爺，老師如今身體已經(jīng)抱恙，若是你在途中病倒或累倒，耽擱個一兩天或許一切都來不及了，還請王爺三思啊?！?p> 突地，宋玉珩便拉緊了韁繩，馬兒吃痛，提起了前蹄便想把身上的人給甩下去，但宋玉珩七歲便會騎馬射箭，這點(diǎn)難度倒難不倒他，不一會兒馬兒便安靜了下來，慢慢踱著步，低頭啃咬起路邊的野草來，等著背上的主人下指令。宋玉珩翻身下馬，找了處蔭涼的地兒把馬給拴了起來，自己則在一塊石頭上坐著。
少青也趕緊下馬，把馬拴好后，便趕緊拿了腰間的牛皮壺去找小溪去了。秦淮陽則去附近走走，看看能否找到那么兩三只野味，也夠他們?nèi)嗣銖?qiáng)飽腹了。
宋玉珩在石頭上坐下后，心里的焦躁便頓時涌到了腦子里，讓他本就亂如麻的腦袋如今更是被倒了一團(tuán)漿糊進(jìn)去，是怎么理都理不順了。趁著現(xiàn)在四下沒人，宋玉珩才終于有些忍不住了狠狠一拳打在周旁的樹干上，驚起樹上的鳥兒都爭相撲騰翅膀遠(yuǎn)離這個是非之地。
沒讓宋玉珩一個人待太久的時間，少青便拿著滿滿一壺的水急速跑過來，“王爺，前面不遠(yuǎn)便有條小河，里面有許多魚，我一會兒便去抓幾條來?！?p> 宋遠(yuǎn)航接過牛皮壺，仰頭喝了好幾大口，清甜甘冽的河水自喉嚨一路往下，倒把心里的煩悶驅(qū)散了大半，也就不似方才那般火氣那么大了?！澳阕约盒⌒闹贼~事小，別自己遇險便好了?！?p> 少青將牛皮壺放在了王爺身邊，擼起了袖子便朝遠(yuǎn)處走去，瞧著少青有些忍不住想蹦跶起來的身影，宋玉珩倒生出些感慨來，少青同柳明自幼便跟在我身邊，宮里規(guī)矩太多，他作為主子犯了錯被嬤嬤叮囑幾句便是了，可少青和柳明每日里做錯了事都得去嬤嬤那兒領(lǐng)罰。他尚且還記得有一會，三人在他院子里玩耍，一個不注意少青將他屋子里的某樣?xùn)|西給打碎了，愉妃便抓著這事狠狠將少青打了十大板子，自那之后少青同柳明便收斂了許多，如此想來，來了滁州倒對他們而言也是件好事。
“王爺，這山里的野味好似都被人打光了似的，我轉(zhuǎn)了半圈也就打著了這么一只兔子?！?p> 從后方來的秦淮陽好似累壞了，邊說著話還邊喘著氣，等他到了自己跟前，他手里拿著的兔子還在滴血，似乎還沒完全斷氣，四肢不停輕輕抽動著，似乎頗有些不甘心還想做最后的掙扎。宋玉珩扯了扯那兔子，想瞧瞧這兔子是個什么兔，一會兒烤起來好不好吃，可是在看清里面的情況時，他便鐵青了臉色，眉毛瞬時間便都皺在了一起，好似碰著了什么天大的難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