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 章 應承
他咬咬牙,好像要給自己追加賭注一般,又像是要試著確認什么,輕輕地將手撫上了我的臉,讓我面對他。
那雙眼睛里仿佛蓄著海眼,令人無端沉淪。干燥而纖長的手指順著我的右頰而上,將一綹碎發(fā)別在耳朵后,順勢向后滑去,插入發(fā)間,穩(wěn)穩(wěn)地握住我的后腦勺。
“可以嗎?”在貼近的最后一刻,他低啞的聲音在耳邊詢問。
鼻間傳來他混著剃須水的味道,像松木、煙草和某種暖藥混合在一起。這氣味令人沉醉,而沉醉又令我心中警鈴大作。遂輕擺腦袋,仿佛被海浪打到岸上的魚,徒勞掙扎。
他微微停滯,向后撤了一撤,我卻又像害怕失去他一般,雙手不由得輕輕扶上他的肩頭。
那人輕輕一笑,吻下來。
嘴唇柔軟而微冷,宛如晨風中一朵離開花莖的玫瑰。起先,我有些僵硬地應承,直到他用輕柔和纏綿輕輕地掃去所有矜持和忐忑。
內(nèi)心深處仿佛有某個東西輕輕裂開,成千上萬朵蝴蝶輕盈地飛了出來。
“嫁給我好嗎?我給你一個家,我們互相陪伴?!鳖櫷瑵傻统恋哪剜颇е?。
慌亂之中我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發(fā)出一聲輕笑,隨即繼續(xù)加深這個吻。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突然傳來輕微的響動。
我推開顧同澤,轉(zhuǎn)過身去,卻見那扇門微微抖動。百葉窗敞開著,被風吹動發(fā)出輕微的顫音。
顧同澤眸色沉沉,意猶未盡地用拇指輕輕摩挲我的嘴唇,被他觸碰的位置傳來火辣辣的隱痛。
我羞惱地一推他的胸口。
他仰面跌在松軟的枕上,將一只手臂枕在腦后,壞壞地瞧著我,咧著一口白牙笑了起來。
一切都朝著最美好的方向發(fā)展。
顧同澤的身體康復得非常順利,按照醫(yī)生的囑咐,每天一早一晚要進行兩次復健訓練。
位于地下室的健身房內(nèi)新購置了康復設備,然而他總覺得老舊的空調(diào)系統(tǒng)太過憋悶,像個生了病的孩子一樣作天作地,讓我攙扶著到處溜達。
“喂,你好好攙著我,手不要亂摸!”
不遠處一位拿著大剪刀在修剪灌木的女工,被他的叫聲驚到,張口結(jié)舌地望向同樣張口結(jié)舌的我。
“我哪里有多余的手來摸你!你人高馬大的,我扶著你在這臺階上走來走去,恨不得生出八只手來,腰都快累斷了?!?p> 女工向我們點了點頭,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笑,飛速消失在一叢灌木后方。
“要不要看醫(yī)生???”顧同澤忙松開我,單腳跳了兩跳,靠在身后那棵銀杏樹上。
“怎么還沒怎么樣,你的腰就不行了?!彼诡^,笑著看我。
我聽出他又不懷好意,便不作理會,只是伸手去摘面前那叢一人多高的蜀葵上小包子一樣的果實。
暮色四合,泊翠莊園內(nèi)大廳的燈光被依次點亮。藍銀色的夜色中,遠山層層疊疊,一鉤新月靜靜地掛在天空。
“真像水晶宮啊?!蔽艺f。
“奇怪,第一次從這個角度來看自己的家,竟然有種陌生感?!?p> 我們默默地欣賞著遠處的大宅,顧同澤的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相處的這一個月來,雖然我們朝夕相處、一起吃飯、一起大笑,可是在某些時刻,我感覺到他還是會完全陷入到某個與世隔絕的自我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