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喜憨兒

　　他吸了吸掉落在唇邊的鼻涕，甩掉踩著的軍綠帆布鞋，跳進齊膝的溪水里，腳下一滑。

　　“小心！”我出聲喊道，忙從樹屋上下來。

　　那孩子在水里撲騰兩下，動作看著笨笨的。好在水不太深，只是打濕了衣裳。

　　“噗，嗚嗚……”他從水里站起來，朝我笑著。

　　他皮膚白皙得不似本地居民，凌亂的牙齒豁著裸露出粉色的牙床，兩只眼睛分得很遠——這不是一個智力健全的孩子。

　　“姐姐，姐姐……”他含混地說，面上露出喜色，隨即又暗淡下來，“不是姐姐，不是姐姐。你是誰？”

　　我看了看自己這一身裝束，想來他把我認成了旁人，那個女人。

　　“我是那里過來的?！蔽页f園那藍灰色的屋頂指了指，“你叫什么名字。”

　　“喜、喜、憨兒。”他費勁地說。

　　我知道這并不是一個名字。這是本地人稱有智力缺陷卻沒有攻擊性的孩子的稱呼，“喜憨兒”。

　　“你也來這里玩游戲嗎？”他擰著衣角，笑嘻嘻地問。

　　玩游戲？誰曾經(jīng)來這玩游戲？我忍不住扭頭看了看那座小樹屋。

　　“我來散步，你喜歡玩什么游戲？”

　　“躲貓貓，我躲……她不讓我出來，讓我躲開?！彼f著就朝竹林深處鉆了過去，“10、9、8……”

　　密林里霧氣森森，那孩子的背影很快就沒了蹤影。

　　我猶豫地看著，還是沒有跟過去。雖然這里還算是顧家的林地，但山路濕滑，不是正經(jīng)步道，容易摔倒，還是不要貿(mào)然進入為好。

　　回到餐廳，我已饑腸轆轆。

　　餐桌上白色餐盤里是簡單的三明治，餐邊柜上的微波爐轉(zhuǎn)著，發(fā)出均勻的聲響。

　　一個高挑的背影立在一旁。長袖套頭衫、寬松長褲，一只腳裹著石膏虛虛搭在地上，右臂下架著一只嶄新的拐杖。

　　頭發(fā)比我見到他時長了不少，帶著晨起的凌亂。

　　這身家常打扮斂去了他一身的銳氣，瞧著有點居家好男人的感覺。

　　我忍不住從他身后輕輕走過去，踮起腳尖，在他頭發(fā)上輕輕揉了揉。

　　手指突然被捉住，輕柔的一個吻落在上面。

　　“今天早餐怎么這么簡單？”

　　“過節(jié)嘛，我讓他們都放假了?！?p>　　放假？我算了算日子，今天竟然是中秋節(jié)。難怪整個房子都靜靜的。一想到今天就剩下我們兩個人，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發(fā)燒。

　　顧同澤從微波爐里取出牛奶，在手里輕輕捂著，靠在餐邊柜上看著我，嘴角輕輕掛著一抹笑意。

　　“你笑什么……”

　　“想什么呢？你，”他仍舊笑著，輕輕推了推我：“臉這么紅?！?p>　　“吆西，今天輪到我大展廚藝。午飯你想吃什么，我來給你做好了。”趕快轉(zhuǎn)移話題。

　　“松鼠鱖魚，可不可以？我看冰箱里有一條魚。”我坐在書房電腦前，跟顧同澤探討著菜單。

　　他將傷腿架在腳凳上，用一個小平板查看股票行情。

　　“又切花刀又是炸的，很麻煩。你想慶祝的話，煎兩塊牛排好了，我們再開一瓶紅酒。”聲音懶懶的。

　　“……”

　　這么一個重要的節(jié)日，他是如此的好對付。

　　我有點欣慰于他對我沒有任何要求.，同時也有些淡淡的失落。

　　雖然廚藝算不上很好，可是我是很想為他做一餐飯的。

　　這里的廚房裝備精良，架子上一排明晃晃的銅鍋，整齊得好像等待檢閱。各種調(diào)味料裝在搪瓷罐子里，白白胖胖的整整齊齊，是我夢寐以求的廚房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