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玉換心（下）

　　過了食時，阿娘帶著我與二哥進宮，二哥去了太學(xué)，我與阿娘去了鳳鸞殿。

　　聽二哥說，太子也在太學(xué)，本想與他一道，阿娘卻說女子去太學(xué)不好，我只好答應(yīng)。

　　自我記事起，我來這皇宮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我深知阿娘不喜我來這宮里，只有每次那些不得不出席的宴會阿娘才會帶我進宮，即便這樣，她也會讓二哥將我看好，不準我到處亂跑。

　　鳳鸞殿是皇后娘娘的住所，宮殿富麗堂皇，金色的紗幔繡著牡丹花色，金色的燈架精致典雅，金色的絲綢隨處可見，處處掛著珍珠瑪瑙，琳瑯滿目，無比奢華，無處不彰顯皇后的尊貴。

　　到鳳鸞殿時，皇后娘娘正在喝茶，手里端著青瓷茶杯，見我們來了，她嘴角上揚，露出欣喜之色。

　　她端坐在鳳儀之上，穿著一件華服，頭上帶著鳳冠，珠釵，尊貴不已。

　　“司徒璞給皇后娘娘請安，愿皇后娘娘萬福金安?！睂W(xué)著往日哥哥們行禮的模樣，向皇伯母磕頭。

　　阿娘亦然。

　　皇后娘娘踩著一雙繡著彩鳳的宮履，走到我面前，將我扶起，笑意盈盈，對著阿娘說：“你可來了，讓我好等?！?p>　　她給阿娘賜了坐，卻將我領(lǐng)在她身邊，與她一同坐上鳳儀。

　　鳳儀舒適至極，那金色絲綢下不知墊的是什么，軟軟綿綿的，還散發(fā)著一陣陣果香，清香不膩。

　　看我坐上鳳儀，阿娘一驚:“璞兒，還不快下來?！?p>　　我雖小，卻也懂得這鳳儀是不能亂坐的，我正準備起身，皇后娘娘卻將我摟在她懷里，笑道：“沒事，這位子遲早是她的?！?p>　　我尚不理解此話，卻也不想多想，只是阿娘聽到這話，臉上笑意全無。

　　皇后自是看出來了，似生氣地與阿娘說：“讓你的女兒日后做皇后不好嗎？莫非你家看不上我家楚玨？”

　　阿娘搖頭：“沒有，只是覺得璞兒還小，不懂情愛，現(xiàn)在說這些過早?！?p>　　“小七入秋便九歲了，還??？”皇后娘娘質(zhì)問阿娘，阿娘沒有搭話，殿里氣氛一時死沉。

　　“藍瑤，是時候讓她選擇了。再這樣下去，司徒，歐陽，楚三家必會因她而鬧出嫌隙?！?p>　　阿娘眉頭一皺，臉色十分難看，端著茶杯的手指都泛白了。而她只是搖頭，沒說話。

　　我不懂阿娘為何這般神情，不懂她的沉默，亦不懂她的無奈。

　　我看著皇后娘娘，問：“還望娘娘告訴小七，我要做何選擇？”

　　阿娘因我的話而抬頭，她雙眼愣愣地看著我，像是生氣了。

　　可我不懂，不懂這些暗示是何意，若是二哥在這兒便好，他的一言一行我皆懂，可他不在。

　　皇后執(zhí)著我的手，撫了撫我額前的發(fā)絲，道：“小七覺得是你卿塵哥哥好，還是太子哥哥好？”

　　“都挺好的?！?p>　　“怎么可以說都挺好的，總有個小七要喜歡得多一點吧！”一道清亮威嚴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皇伯伯從殿外走進來。后面還跟著五人，分別是一身朝服的阿爹和歐陽伯伯，還有二哥，歐陽卿塵，以及依舊一身白衣的太子殿下。

　　“這……”我不知如何作答，慌忙從鳳儀上下來，向皇伯伯問安，皇伯伯叫我免禮。我又向阿爹，歐陽伯伯和幾位哥哥一一問好。

　　“小七怎的不回話？”皇伯伯問我。

　　我要怎么回？這等二選一的形勢，終究要得罪一人，我抬頭看了看二哥，二哥皺眉，面無表情，但我察覺到了他的薄怒。

　　“我喜歡卿塵哥哥，他幽默風(fēng)趣，故事講的很好。我也喜歡五哥，他給我感覺就像我二哥一般，面冷心熱。兩人都是我的哥哥，說不上孰輕孰重?！?p>　　不知我的回答是否得體，但只能這般答才不得罪人。

　　兩位伯伯都笑了，歐陽伯伯對阿爹說：“小七如此聰明，將來若是不能成我兒媳，也要認我做干爹，叫我一聲父親，可好？”

　　阿爹笑著答應(yīng)。

　　此后，滿座皆笑了，我不知他們笑什么，只是阿娘的眉頭終是舒展了，二哥亦然。

　　不知何時，太子已坐在我了身旁，大人們在閑聊，我們小一輩的便在下面坐著，二哥與歐陽卿塵在我對面，我與太子同席，這樣的坐次好像錯了，但按年齡是該這樣吧。

　　我有些迷糊。

　　想著今日進宮的目的，我從懷里拿出了那塊血玉，遞給了太子殿下。

　　“二哥說這是定情信物不可亂送，我亦不可亂接。”我說的小聲，故意離他近些。

　　不知何故，我看他的臉頰突然泛著紅暈，像是大人喝醉了。

　　我又湊近了些，低聲問：“五哥，你怎么了。”

　　他推了推我的身子，似是讓我離他遠些，然后理了理衣襟，臉上紅暈已經(jīng)褪去。

　　“我沒事。至于這玉你收著，若是不要，便扔了?！彼Z氣格外冷靜，仿佛那玉根本不代表什么，想來是二哥和阿爹他們想多了。

　　而且我也聽出了五哥語氣中的薄怒，想來也是，他好心送我玉佩，我卻不知好歹，嚷嚷著要還給他，他肯定覺得我不給他的面子。

　　我仔細想了想，既然這玉不代表什么，那收了也無妨，我樂呵呵地說：“既然沒有他意，這么好的玉扔了太可惜，我還是留著吧?！?p>　　他看著我，那雙與我相似的桃花眼泛著光，瀲滟迷人，少頃，他才緩緩開口道：“那我給你帶上?！?p>　　他將血玉親自掛在我腰間，那血玉配著我今日穿的白裳顯得特別顯眼，但又莫名的契合，就像昨晚見他一樣。

　　他看著我腰間的玉，嘴角上揚，但也只是瞬間，再看他時，他依舊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我都懷疑自己看錯了。

　　用午膳時，皇伯伯和皇后娘娘見我腰間的血玉皆是淺笑，阿爹阿娘臉色晦暗不明，二哥和四哥亦然。

　　唯有歐陽伯伯執(zhí)起那血玉端詳，看完后失落道：“看來我只能聽見小鳳凰叫我一聲干爹了。”

　　那日后，阿爹果真便讓我稱歐陽伯伯為干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