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童心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酒足飯飽之后,眼看高逸等人陸續(xù)地走出大廳,蘇秦急忙擦擦嘴,抬起腿正想考慮追上高同學(xué)來個江湖救急,借錢把這頓飯錢給結(jié)了時,就見嬴瞐笑看他一眼,轉(zhuǎn)頭招呼一個店伙計,“小二,結(jié)賬,把桌上沒有動過的菜肴給我全部打包。另外到門口給我雇一輛馬車過來?!?p> 能在這里跑堂的,那眼力勁自然不比尋常酒樓的伙計,不用看嬴瞐衣裝,就能感覺到眼前這位白衣士子,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天然的上位者氣質(zhì)。
不等掌柜吩咐,他手腳麻利地用荷葉將桌上沒動分毫的八個菜包好,再用細(xì)草繩子扎牢,不讓湯水漏出來。
蘇秦把抬起的腿收了回來,怪不得之前蕭兄雖然點了一桌子的菜,卻僅僅用筷子動了兩三樣,還好自己也沒心思多吃,這么看來,他早就想打包帶回去,莫非是給他那個戴面具的屬下?
……
等店小二在門外把馬車安頓好后,嬴瞐付了酒菜錢,又給小二抓了一把刀幣,算是打賞,喜得小二點頭哈腰。
蘇秦拎著荷包,上了馬車,剛松一口氣,就見車上的嬴瞐回頭笑道,“蘇兄,這一頓算你欠我的,下次出門,一定要多帶點錢哦,說不定又碰上我。”
“一定,一定,”蘇秦尬笑著。
這車估計是回蕭憶的住地,他心里不由一喜,今日可以去他的住地瞧瞧,以后見他就方便了。
車夫在嬴瞐的指引下,穿過大半個臨淄城,四周建筑和景象是越來越荒涼,看得蘇秦是一肚子狐疑,莫非自己遇見的是一個假的有錢人?
不僅是他,就連車夫也暗自心驚,要不是嬴瞐和蘇秦長相溫文不像是個劫匪,否則他早就要找個借口開溜了。
……
終于在七拐八拐之后,遠(yuǎn)遠(yuǎn)聽見一陣小孩子的瑯瑯讀書聲:
“學(xué)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xué)則殆。”
蘇秦聽出,這讀的是《論語》。
馬車在一個破敗的小院門口停下來,車剛停下,讀書聲戛然而止,一群孩子嗷嗷叫著撲了上來,后面跟著三個大人,一位是青衣老者,另一人正是跟蕭憶在一起的面具人,第三個人卻讓蘇秦大吃一驚,居然是一臉笑如春風(fēng)的鄒律川。
看見是他,嬴瞐也微微一愣,不過隨即臉色如常。
丁婳看見是蘇秦這小子,目光在蘇秦臉上停了幾秒,鼻子哼了一聲,招呼著小孩子們將車上的菜肴拎入庖房,
嬴瞐拱手對趙夫子笑道,“夫子好,”又向他介紹蘇秦,“這位是在下的朋友,今日也特意來探望趙夫子?!?p> 蘇秦向前一步,躬身施禮道,“晚生蘇秦見過趙夫子。”
“不必多禮,歡迎,歡迎。”趙夫子見蘇秦神采奕奕舉止文雅,心里甚喜。
嬴瞐這才看向鄒律川,拱手一笑,“鄒兄,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鄒律川拱手笑道,“徐徐夏風(fēng)?!?p> 他轉(zhuǎn)臉看向蘇秦帶著玩味的笑意,“原來蘇二兄的大名叫蘇秦,蘇兄,又是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蘇秦淡淡道,“蜜蜂。”
院子里的人一怔,之后哈哈大笑起來,只有丁婳的鼻子依舊哼聲。
……
草堂案幾邊。
三個年輕人和趙夫子圍坐在一張老舊的案幾邊。
蘇秦探頭窗外,看見丁婳陪小孩子們在院子玩鬧,一派天真爛漫,這讓對丁婳的冷面殺手印象大為改觀。他暗想,丁婳摘下面具或許也是個半大孩子吧。
趙夫子突然離席而起,對鄒律川行了一個大禮,唬得三個年輕人都一齊站了起來,鄒律川忙道,“夫子使不得?!?p> 嬴瞐看了看鄒律川,問趙夫子,“夫子,為何向他行如此大禮?”
趙夫子哽咽地道,“蕭賢侄,鄒賢侄今日是奉其父鄒相國之命,給老朽帶了一個特大好消息,朝廷今日正式將老夫這家私塾納入臨淄城的國學(xué),以后這里每個就學(xué)的孩子都會得到一筆朝廷的補(bǔ)助。”
說這話時,已老淚縱橫。
又要朝鄒律川跪拜下去,鄒律川彎腰去扶,“嘭”一聲,兩人額頭撞在一起,嬴瞐好半天才忍住笑。
這和自己上次一樣啊。
鄒律川揉著腦門,故意裝作苦笑的樣子坐了下來,看向嬴瞐,兩人四目相對,彼此心照不宣,這個秦國公主自然知道,自己此舉完全是為了討好她。
而她臉上透著笑意,說明對自己這個舉動,并無反感。
蘇秦默默看著,見趙夫子左一個賢侄又一個賢侄,自己沒份兒。
他心里暗暗羞愧,早知要來這個地方,自己就應(yīng)該事先準(zhǔn)備點禮物才好,現(xiàn)在搞得自己小氣兮兮,很是尷尬呀。
……
“你們聊,我去看看孩子們,”蘇秦起身對眾人拱拱手,走到院子里去。
既然今日是空手而來,那么就陪院子里的小孩子一起玩玩。
“你來做什么?”面具人丁婳冷冷地問,一股寒氣側(cè)漏而出。
“玩啊,”蘇秦不以為然地笑笑,“這個你不如我懂,你知不知道,陪小孩子玩也是一門學(xué)問哪?”
“放屁,玩還叫學(xué)問,”丁婳哼聲道,“欺負(fù)我讀書少是不是?”
蘇秦翻了個白眼,不理會她,對著一院子好奇地打量他的小朋友問,“你們這里有繩子嗎,越多越好,哥哥陪你們做一個好玩的游戲,好不好?”
“好耶!”
哪個小孩子不喜歡玩的?他們轟然一聲四散,在院子屋內(nèi)屋外找繩子,不一會兒居然找到八九根。
蘇秦動手將這些繩子打結(jié)連成一條長繩,又在地上找來一塊破布系在中間。
小朋友們都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眼睛個個整得滾圓,滿臉是好奇的問號,不知道這位陌生的大哥哥想干什么?
蘇秦數(shù)了數(shù),院子里剛好有六十個小孩,他用足尖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將破布放在圈心,然后按高矮男女平均分配,繩子的一頭各站30人。
雙方拉緊繩子,而中心的破布固定在地上那個直徑一米左右的圓圈上方。
小孩子們個個連大氣也不敢出,不知道這是在干什么?
不過直覺告訴他們,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一定很好玩。
“喂,想不想比比?。俊碧K秦沖一直呆在一邊冷眼旁觀的丁婳勾勾手指。
“比什么?你究竟搞什么?”
蘇秦嘿嘿一笑,“比誰的力氣大呀,這個游戲叫做‘拔蘿卜’,諾,你和孩子們站在一頭抓牢繩子,我在這一頭,等我喊開始,雙方一起向后拔,誰把這條破布拔出圈子外,誰就贏了,輸?shù)哪欠骄褪谴筇}卜,哈哈,怎么樣,敢不敢比?”
他話說完,孩子們咯咯笑了起來,紛紛朝對面的小盆友喊,“傻瓜傻瓜!”
一顆塵封多年的童心在丁婳身體里復(fù)蘇起來,面具后的臉揚(yáng)起了笑意。
她用劍指著蘇秦的鼻子說道,“比就比,看誰是蘿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