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朵桃花,兩種心情
雖然昨晚很理性地控制了酒量,但今日一早起來,蘇秦等人感覺自己的太陽穴還是一陣陣脹痛,在晨霧中取溪水洗漱一番,才讓神志清晰了不少。
因為今日坐的是馬車,所以起床時間是按平日時間起床,蘇秦四人起床后,南匡子和師兄弟們依舊鼾聲如雷。
他們昨晚瘋得太晚,個個酩酊大醉,辛苦一年,南匡子讓大家放縱一回。
此刻天色灰蒙蒙,云夢山一片沉靜,整個山谷仿佛披著一件夢幻的衣裳。
四人正蹲在階前一口肉湯一口餅,突聽轔轔的馬車聲由遠及近,踏碎了山谷的寧靜,是姜布商約好的馬車到了。
果然行商之家,來的好準時。
蘇秦暗暗贊嘆一句,把餅子塞入口中,拍拍手,小跑迎了過去。
駕著馬車的是一位青衣男子,他徐徐將馬車停在草堂前,一甩韁繩,身姿非常瀟灑地跳了下來。
“唔,小哥辛苦了,用過早膳了嗎?唔唔,我這里有餅子和肉湯。”蘇秦一邊嚼著麥餅一邊唔唔說道。
看見他鼓鼓的腮幫,青衣男子低頭噗嗤一笑,隨即用手掩口。
這笑聲怎么這么熟悉?
蘇秦盯著他的眼睛,突然失聲叫道,“姜杏兒姑娘,是你!”
……
山外青山霧中游。
四男一女駕著一輛馬車,在碎石路上嘚嘚騎行,四周的林木若隱若現,讓他們仿然行駛在一幅唯美的水墨畫中。
駕車的自然是魁梧的田東,既然有男人在,怎么可以讓姑娘趕車呢。
“姜姑娘,你怎么來了?”蘇秦坐在馬車上身子一搖一晃問道。
“怎么,蘇士子不歡迎我?”發(fā)型和服飾都是男性打扮的姜杏兒顰眉問。
張儀在一旁趕緊笑道,“哪里,只是夜色尚未天明,你一個女子摸黑趕來,怕不安全呢,所以蘇師弟故此一問。”
“這個無妨,”姜杏兒嫣然一笑,從馬車內側取出一柄青銅劍,“我爹從小把我當男兒養(yǎng),六歲讀書,七歲學劍?!?p> 她說這話時,“嗆”一聲利劍出鞘,對著空氣舞了一個漂亮的劍花,劍鋒幾乎貼著蘇秦他們的臉劃過。
驚得對面三個男生目瞪口呆,尤其是從小就想當一名劍客的張儀,眼中驀然閃過一片異彩,心怦然而動。
恍惚間,姜杏兒的臉和自己夢中那張臉漸漸的合而為一。
可對面的姜杏兒毫無察覺,因為她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蘇秦的臉上。
昨日父親已經將蘇秦在臨淄賣簡之事講給她聽,對蘇秦這一介書生,竟能想出隱語賣簡的奇招贊不絕口,還稱蘇秦是未來的子貢,既會讀書更會做生意。
從父親言談中,顯然暗示自己,對蘇秦多上點心,所以特意安排自己親自駕車上山來接他們,增加接觸的機會。
瞟見她一顰一笑都在為蘇秦綻放,張儀眼神中那一抹光亮瞬間暗淡。
……
俗話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坐車也是如此。
有個美女在身邊,男生們整個人的心情都比平日暢快了許多。
四人在馬車上一路說說笑笑,姜杏兒還不時地唱起山歌,令人幾乎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很快來到臨淄城。
在城門口,守城的淳于方見到今日蘇秦四人雖然依舊穿著短打的褐衣,卻是坐著一輛簇新的馬車呼嘯而來,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他大步迎了上來。
和蘇秦他們打過招呼之后,看見車里的姜杏兒一臉陌生,不禁拱手問道,“這位小兄弟,也是你們鬼谷弟子嗎?模樣好生俊俏,在下墨家淳于方?!?p> 姜杏兒臉色微紅,不知怎么回答,張儀在一旁搶聲道,“這是鳳鳴村的姜兄,他親自用馬車送我等進城?!?p> 姜杏兒感激地看了張儀一樣,這一眼看得張儀飄飄欲飛,她對淳于方拱手一笑,放粗嗓音回道,“見過淳于兄。”
“哈哈哈,幸會,有空時,還請姜兄和蘇兄他們一道來舍下做客?!?p> ……
送蘇秦等人來到稷下學宮前的學府大街,眾人將竹簡用扁擔挑了下來。
姜杏兒望著稷下學宮高大的門匾怔怔發(fā)呆,父親姜夷庸最大的心愿就是生個兒子,然后送他來稷下學宮讀書,日后做個大夫甚至卿相,光宗耀祖。
可惜生了她四姐妹,為什么這里弟子上萬,偏偏不收女子呢?
她仰著臉,交織著唏噓和不甘。
“杏兒姑娘,莫非想去學宮一游?”張儀放下扁擔問,剛才他一直察言觀色,看見她對稷下學宮是一臉神往。
姜杏兒黯然回首,點點頭又搖搖頭,輕聲道,“這里不準女子入內的?!?p> 她臉上寫滿了遺憾。
張儀昂然說道,“姑娘放心,來日張儀定會圓了姑娘這個心愿?!?p> “謝謝張士子?!苯觾赫诡佉恍Α?p> 笑容瞬間融化了張儀的心。
這一刻,張儀感覺自己愿意為了她的笑容可以對抗全世界!
……
“我家在城東市坊有家布店,就在離這里不遠,我爹讓我送你們進城后,讓我去查查賬,你們賣好竹簡后,可到我店里相會,我們一道回家?!?p> 姜杏兒將具體地址說了一遍,坐上馬車,對蘇秦四人笑笑,韁繩一抖駕馬而去,突然又折馬駕了回來。
她閉著眼,深呼吸。
從馬車里取出一個藍布包裹,在眾目睽睽中,她越過張儀,直接走到蘇秦跟前,臉色飛紅:“蘇士子,我爹說你的履又破又舊,讓我連夜給你做了一雙,手工粗糙,還望士子不要嫌棄?!?p> 不等蘇秦反應,她猛地塞到蘇秦手里,小鹿一般跳上馬車,逃之夭夭。
蘇秦摸摸鼻子,一臉尬笑。
他仿佛看見一朵桃花繞著自己飛來飛去,又在唱歌又在跳舞。
張儀轉過身去,默默閉上眼睛。
他仿佛看見心中那一朵開了一半的桃花,被風吹雨打,即將凋零。
田東看看蘇秦,又看看張儀,作為過來人的他,抱著頭慢慢蹲下來。
只有荊尚,小屁孩一個,將竹簡用衣袖細細擦拭了一遍,想到昨日那塊金燦燦的餅子,沒心沒肺地咧嘴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