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稷下學宮大論戰(zhàn)（十七）
“喂，那我們先走了！你們小倆口別掉在蜜棗里拔不出來，哈哈?！?p> 蘇秦和一眾師兄弟坐在馬車上，對牽馬并肩而行的張儀和姜杏兒笑著揮揮手，駕著馬車沖入黃昏的曠野。
望著他們漸漸融入夕陽中的身影，張儀和姜杏兒相視一笑，茫茫人世，這一路走下去，哪怕風雨，也是甜蜜。
沿著官道款款步行，一路都是晚歸的農(nóng)夫和樵夫，荷擔牽牛，在日漸昏黃的阡陌中構成了一幅鄉(xiāng)間水墨畫。
張儀牽著馬，看向姜杏兒欲言又止，姜杏兒笑問，“你有什么話？”
張儀搖搖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杏兒道。
張儀一驚，“沒呀？”
姜杏兒迎田野的風，嘆了口氣，“我爹常說，我這人性子太直，不懂曲回之道，如果是男子做生意會得罪人，作官恐怕連命都會丟掉，現(xiàn)在看來他說的是對的，果然比賽輸了?！?p> 張儀沉默地走著，沉吟一番道：“杏兒你沒輸，你沒看見學宮近萬學子的眼神都對你由衷贊賞嗎？”
姜杏兒笑笑。
張儀松了口氣，又道：“不過，鬼谷先生曾對我等弟子說過，做人要心存本真，但是呢，于外要懂得變通，所謂內(nèi)方外圓就是這個意思。”
“內(nèi)方外圓？”姜杏兒看向張儀。
張儀點點頭，“你有沒有看過秦國的圓錢？它外面是圓形，里面卻是個方形的中空，因為外面是圓形，所以往地上一滾遠比方形要快，而它再快，它的本心永遠是又方又正?！?p> 姜杏兒停下腳步，放手讓牽著的馬兒在路邊吃一些草，她用手撫摸著馬背沉思了片刻，抬頭看向張儀時突然展顏一笑，“我懂了，謝謝張兄！”
張儀哈哈大笑，“杏兒，每次聽你叫我張兄，總感覺怪怪的?！?p> “我還穿著男裝，不叫張兄，難道叫你郎君，萬一路人聽到，還以我倆有斷袖之好呢？”姜杏兒翻了個白眼。
張儀又是一陣暴笑。
娶個風趣又有才的老婆，還如此媚眼動人，真是讓人做夢都會笑醒。
……
牽馬走了一段路后，來到山腰下一個爬滿了藤蔓的木亭，兩人坐在亭子喝了一口隨身攜帶的竹筒水。
此刻雖已黃昏，天邊的斜陽猶自戀戀不舍，將最后的余暉灑在綠色的田畝上，也照亮了張儀和杏兒的臉。
倆人靜靜地看著，張儀手一點一點伸向姜杏兒的手，一抓！撲了個空！
杏兒格格笑得花技亂顫。
……
深夜的齊王宮，象一尊沉默的饕餮，吞食著臨淄城內(nèi)的一切聲音。
寂寞的回廓，腳步輕盈，一位寺人（太監(jiān)）提著燈籠，領著一個黑衣人走向回廓深處的一間密室。
既便今晚沒有月光，而燈籠光芒的只底低低照著前方的路，黑衣人依舊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黑衣人進去后，立刻將門反鎖，把寺人連同一庭的夜色關在了門外。
在關門剎那，寺人轉身往回路走，走了大約一百步左右后，停住腳步，靠著桿干上靜立不動。
……
“屬下參見大王！”
黑衣人徑直走向空蕩無人的房間，單膝跪下，沉聲說道。
“說?！?p> 帷幕后傳來一個聲音，很平淡，卻透著說不出的威壓之氣。
“大王，晉級決賽的是陰陽家鄒律川、縱橫家張儀和雜家淳于燕?！?p> “淳于燕居然打敗了道家的黃凱？寡人出這無題之題，其實最占優(yōu)勢的是道家，黃凱若用道家理論中無和有的關系去解述，必是絕彩絕倫，他輸給一個女子，倒真讓寡人有些吃驚?！?p> “大王，事情并非如此，黃凱在比賽之前，突然宣布認輸。”
這句話讓帷幕后沉默了片刻。
黑衣人一直跪著，紋絲不動。
半響之后，齊宣王開口道，“這也并不奇怪，道家講究與世無爭，清靜無為，況且對手還是個女子，贏了不足喜，輸了更損道家聲譽?！?p> “大王英明！”黑衣人頭又低了一分。
“依你看，那張儀有實力跟鄒律川一較長短嗎？”齊宣王隔著帷幕問。
“屬下愚鈍，不敢妄下評論?！?p> “說！”
“尊大王命，張儀第一輪對手不一值一提，第二輪對手儒家姜信，居然致疑大王出題的初衷，自取其敗，雖然張儀的實力并沒有多少顯山露水，但屬下連日來對他的暗中觀察來看，他的實力最多和高逸在仲伯之前，對鄒律川構不成實質(zhì)性的威脅?！?p> 黑暗中，齊宣王微微咳了咳，笑道，“齊相好手段，怪不得三次諫言本王，要求舉辦學子辨論本賽，又將上大夫之位做為冠軍獎勵，原來這一切都是在為他的好兒子鋪路?！?p> 他停了停道，“寡人答應他，原本以為天下諸子百家，人才濟濟，必有和鄒律川爭雄之輩，真沒想到天下之大，居然是無人？”
帷幕后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
“大王，并非無人?！焙谝氯送蝗坏馈?p> “誰？”
“蘇秦?！?p> “哦？”
“蘇秦乃鬼谷十六名弟子之一，是張儀的師弟，弟子曾和他有數(shù)面之緣，他用隱語奇招在街頭賣竹簡，讓高逸莊窮等學宮十杰都甘敗下風?！?p> “隱語？寡人想起來了，他莫非就是那個公雞在夢里下蛋的蘇二？”
“正是，蘇二是他的化名?！?p> “哈哈哈，”帷幕內(nèi)無風自動。
“寡人生平受先王影響，頗好隱語，前段時間，宮女們都在流傳公雞下蛋的笑話，寡人也樂了，曾微服去尋訪過，結果他偏偏消失無蹤，寡人又派人找遍了整個臨淄城，都不見蹤跡，不想他是鬼谷弟子，早回云夢山了?！?p> “依你看，這蘇秦品性如何？”
黑衣人垂首道，“忴老惜貧，人品上佳，他曾和秦國嬴瞐公主一起去南區(qū)某破舊私塾捐助貧民子弟?！?p> “什么？他竟然還認識嬴瞐？知道她公主身份嗎？”齊宣王聲音沉了下來，“這蘇秦不會又是個鄒律川？”
“啟稟大王，據(jù)屬下判斷，公主是以男裝和他交住，言談間，他并沒有看破公主身份的跡象，而且……”
黑衣人欲言又止。
“說?！?p> “恕屬下不敬，而且據(jù)屬下觀察，交往中倒是嬴瞐公主更主動?！?p> 帷幔后又陷入了沉默。
然后是一聲嘿笑，“好個狡猾的丫頭，在寡人眼皮底下挖人！”
又沉吟道：“那丫頭素來眼高于頂，如果真看好蘇秦，也證明這蘇秦確有驚艷之處，明日就是決賽，這樣的人才怎么能缺席呢？你過來，寡人有話交待，寡人會給所有有心人一個驚喜。”
黑衣人膝行上前。
這時一道燭火照射在他臉上，赫然是儒家首席弟子鹿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