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歌遙遙望了一眼西涼第九軍團的駐扎處,無邊無際的營帳,旌旗蔽日,那里足有三十萬士卒。
鼓聲如雷,目之所及盡是西涼士卒,漫山遍野的把他圍困起來。
難怪昔日那老東西面對軍隊都要負傷逃竄,景歌在心中感嘆。
以前不曾上過真正的戰(zhàn)場,認為王境強者能在萬軍從中來去自如?,F(xiàn)在身臨其境方才知道,在重重包圍中脫困絕非易事。
他已經看出西涼士卒只是困住他,尚且沒有殺意。
景歌策馬急速前行,長槍如巨龍橫掃而過,沒有一個之敵。
一員西涼戰(zhàn)將迎面而來,手持狼牙大棒,借著奔馬之勢向著景歌砸落。
景歌單手持槍撥開,而后瞬間倒轉長槍往身后刺了一記,那員戰(zhàn)將翻身滾落戰(zhàn)馬,躲過這一擊。
咦?景歌驚訝,這個戰(zhàn)將不過是五六品境界,竟然能避得開疾如閃電的一擊??磥砩硤錾蠜_殺的戰(zhàn)將果然要比尋常武者強上許多。
景歌正想著,忽然間劇烈顛簸了起來,身下的戰(zhàn)馬嘶鳴一聲,摔倒在地上,滑出十多米遠。
絆馬索。
景歌落地后不曾停留,快速往前沖殺。不多時,他心中生出警兆,當下回頭瞥了一眼。只見一支利箭悄無聲息地射向他的腿腳處。
他側移兩步,避開這一箭,心中大駭。以他的靈覺,怎會不能清晰地感知到這支襲來的箭矢?
凝神細看,有十多位士卒站在遠處不同方位,把他圍在中央,手中持有奇異的旗子,圖畫著神秘的符文。
白光掠過,其中一個手持旗子的士卒人頭落地,一道穿著粉紅衣衫的身影飄然而近,臉上有著寒霜之色。
“殿下快走,這種法陣可以干擾靈覺和能量節(jié)點,是軍中常用來對付頂尖強者的手段?!鼻а┱f道,拉起他快速離開。
她出手不似景歌這般留情,依仗著霜華劍的鋒利,所過之處,遍地都是冒著寒氣的殘肢斷臂。
經過千雪的提醒后,他才醒悟過來,這種玄門之術沒人比他那個便宜大哥更擅長了,這種法陣應當經過了他的改良。
天下奇人異士,詭術道法層出不窮,先前初入王境便覺得可以橫推一切敵手的想法實在是太過自滿了。應該保持謙遜,時刻心存敬畏才對,景歌自省。
“發(fā)什么愣呢?快走呀?!鼻а┗仡^道,聲音中有著怒氣。
“哦哦?!本案杳Σ坏貞?,不敢與她對視,知道她心中責怪自己不曾告知她就偷偷跑到西涼來。
主仆二人一路沖殺,如驚鴻游龍,西涼軍士難以阻擋。
“不想那景青之子竟如此驍勇,幸好無謀少智,否則真不能讓他再回了雁門關?!狈断壬c拓跋常站在高坡上觀察。
“先生如何看出他無謀少智?”拓跋常遠遠看著那道身影,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間也想不起在哪見過。
“哈哈,以他的身手,若是隱匿起來,未必就不能悄悄回了雁門關??蛇@般大搖大擺地露出蹤跡,不是愚蠢是什么?”范先生大笑道。
拓跋常點點頭,深覺有理。
“韻兒姑娘呢?”千雪砍倒一個士卒,與景歌進入小林間,一時間西涼將士尋他們不著。
先前情況危急,她不及細想,現(xiàn)在稍稍緩過,猛然發(fā)現(xiàn)景歌孤身一人回來了,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許憂慮和不安。
“她平安無事,留在了西涼青丘,其間緣由日后再與你細說?!本案枵f道。
千雪點點頭,放下心來,只要她平安無事就好。
林外喊聲陣陣,戰(zhàn)鼓震天,鐵騎馳騁的聲音不時傳入,這一片林子已經被千軍萬馬包圍了。而景歌臉上并沒有絲毫驚慌之色,依舊平靜,千雪見他這般模樣,也莫名地鎮(zhèn)定下來。
“我不在的時日,帝都那邊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景歌問道,兩人在林間不徐不疾地行走著。
“確實是生了變故,齊國前來聯(lián)姻的兩位王子和公主在帝都身亡了,傳聞是小公主李瑤下的手?!鼻а┱f道,她收到了帝都那邊傳來的消息。
“如今齊國已經對大秦宣戰(zhàn),兩國之間劍拔弩張,交戰(zhàn)在即。”千雪說道。
西涼果然手段了得,竟然真能在帝都成功刺殺了齊國的王子公主,并且嫁禍給李瑤。景歌皺眉。
“原本兩國聯(lián)姻是一件喜事,不想竟釀成了一場戰(zhàn)禍。”千雪輕嘆,“這李瑤公主未免也太不識大局了?!?p> “并非是那小丫頭做的。”景歌搖頭道,李瑤不過是一個嬌蠻的公主,即便真有這樣的心思也決計沒有能力做到。
須知武后十分看重這件事,意圖聯(lián)合齊國共抗西涼。齊國王子身邊必定護衛(wèi)重重,防衛(wèi)森嚴??杉幢闳绱?,西涼還是得手了,讓人驚懼。
“可當時很多人在場,親眼所見,乃是李瑤公主以鳩酒毒殺了齊國的兩位王子?!鼻а┱f道。
“即便如此,亦不是她的本意,應當是被人利用了?!本案璩烈髌毯笳f道。
“那是被何人利用?”千雪問道。
“聯(lián)姻失敗,對誰最有利?”景歌說道,這答案顯而易見。
“西涼?!鼻а┬盐颍f道“可我們都能想到是西涼的詭計,齊國應該也能想到才對啊?!?p> “想到了又如何?他們的王子終究是死在帝都的,更是死于秦國公主之手,遷怒于秦國無法避免。”景歌嘆道,齊王一下子失去了三位兒女,是何等的痛心,舉兵伐秦情理之中。
在眾目睽睽之下借李瑤之手毒殺齊國王子,這等謀劃實在是太過驚世,想必武后也不曾預料到,應當是那便宜大哥的手筆。
景歌心中隱隱生出預感,這只是一個開始。
“唉,也不知武后娘娘要如何應對此事。倘若齊秦兩國真的打起來,恐怕西涼這邊也會趁機攻擊雁門關。”千雪說道。
景歌點頭,她說的不無道理。齊秦兩國和平相處,大秦可以從其他兩大軍團源源不斷地抽調兵力支援雁門關,西涼自不會強攻。
若是齊秦交戰(zhàn),腹背受敵,其余兩大軍團無暇分身,西涼必定出兵。
到那時烽煙四起,民不聊生,西北軍團也將遭受極大的損失。
“所以齊秦兩國不能交戰(zhàn)。”景歌說道?!拔覀円M快趕回帝都?!?p> “如今深陷敵陣之中,想要脫身只怕不易?!鼻а┹p聲說道,先前她在雁門關潛行過來的時候無人注意,而今和景歌會合后被圍困在林中。
西涼士卒開始放火燒山,逼他們出去,可以感受到不少隱而不發(fā)的強悍氣息,不比她弱上多少,是西涼軍中好手。等到他們也出手,會更為難纏。
再加上戰(zhàn)場之中,瞬息萬變,明槍暗箭,防不勝防,一旦不慎受了傷,后果可以預料。
真正的沙場比她想象還要危險上許多,這些沐浴過鮮血的士卒并非酒囊飯袋。進退之間反應敏捷又陰險無比,即便實力遠勝他們,也難以輕易斬殺。
千雪話音剛落,忽聞雁門關那邊鼓聲大作,鐵騎踏地之聲宛若雷鳴,喊殺聲從數(shù)里之地傳來。
“這是?西北軍隊前來救援了嗎?”千雪驚喜道,她看向身旁的殿下。
“快走,去與他們會合?!本案椟c頭說道,臉色平靜,沒有像千雪那樣流露出喜色,但內心還是頗覺欣慰。
他知曉雁門關中有人向拓跋常透露了他在西涼的消息,但他不能確定這是不是他那楊伯父授意。
故此他回來是不曾隱藏自己的蹤跡,想要看看楊威是否允許西北軍團出關救援。
如今看來,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然而此時他卻不覺寬心,反倒是有些懊悔自己的舉動。西涼士卒對他困而不殺分明就是在等西北軍團出關,意圖趁關門大開之際攻入雁門關。
他們兩人剛出了林子,便看見一股黑色鋼鐵洪流洶涌而至,為首的將軍正是楊邦。
“少帥?!敝T位戰(zhàn)將見到他勒住戰(zhàn)馬叫道。
“末將救援來遲,所幸少帥平安無事?!蹦菃T上了年紀戰(zhàn)將懸著的心終于是落下,險些老淚縱橫。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少帥請速上馬隨我們回去?!睏畎罴甭曊f道,先前大將軍有令,與他會合后速歸,不得耽誤。
“且慢,此番回關,西涼必定會趁機攻襲。”景歌沉聲說道。
“父親已命將士嚴陣以待,做好了防御的準備。”楊邦在馬上一邊說著,一邊傳令全軍調轉方向。
“想必西涼已經伏好了軍隊等候,這般貿然回去,即便做好了準備也要遭創(chuàng)?!本案钃u頭說道。
在場的戰(zhàn)將沉默不語,出關之前他們就做好了血戰(zhàn)的打算,并無畏懼。
“取軍用地圖來給我。”景歌立于陣前說道。
一士卒上前,把地圖遞給他。
千雪看到軍前的戰(zhàn)將相互對視一眼后,紛紛下了戰(zhàn)馬,圍繞過來,候在那個捧著圖卷的殿下面前,連楊邦也不例外。
“此次有多少將士出關?”片刻后,景歌合上圖卷問道。
“一萬精銳輕騎?!睏畎畲鸬?。
景歌環(huán)視一圈,朗聲說道,“左奇左將軍聽令?!?p> “末將在?!庇袑㈩I上前一步單膝跪下,正是先前多次請命出關救援的那名老將。
“左將軍請率兩千輕騎從此路沿溪流以最快速度行進,抵達雁門關側翼。那里是一片谷地,應當伏有西涼步卒。相遇后左將軍只管快速突襲,不可戀戰(zhàn)。破開敵軍戰(zhàn)陣后在直歸關門處會合?!?p> “雁門關右翼二十里狹道出口處有一方開闊場地,那里當伏有西涼輕騎。請沐白明沐將軍率五千兵馬繞后攻擊,仍舊不得戀戰(zhàn),一觸即過。我自領剩余將士從另一道上接應?!蔽鞅避娭袘?zhàn)將的性命,他早已一一記在心中。
“遵命?!眱蓪R聲應道。
“切記一定要快,不能讓西涼軍反應過來?!本案柙俅螄诟赖溃@是能否順利退回雁門關的關鍵。打它個措手不及,在西涼反應過來之前退走。
“末將明白。”兩將應聲后,急速引軍依言而行。
“少帥,那我呢?”楊邦問道,他本是主將,而今景歌分兵突襲,竟是沒有讓他領軍。
“楊邦將軍稍安勿躁,另有重任交給將軍?!本案璺砩像R笑道。
“請將軍親率五百驍勇精銳,直上此坡?!本案柚钢惶幧狡抡f道?!斑@是關外最高點,西涼調遣士卒傳達軍令必定是在最高處以旗語示意。將軍務必拿下節(jié)點,使軍令不能及時傳達伏于雁門關外的前鋒部隊,讓其無法及時作出應變,這是重中之重?!?p> “領命?!睏畎钚老驳?,對此重任極為滿意,馬上點起五百精銳士卒奔襲坡頂。
千雪在旁偷偷瞄了景歌一眼。
只見殿下端坐在戰(zhàn)馬上,手持長槍,目光堅毅,神色平靜從容,儼然成竹在胸。分配調度,舉手投足間自有威勢,頗有大將之風,完全不似初涉沙場的模樣。
“全速前進?!本案杼屢粨],下令道。
一馬當先,身后跟著兩千余騎,直沖雁門關右翼,與沐白明前后夾擊西涼伏軍。
左奇領軍行到那片谷地,果然發(fā)現(xiàn)伏有大量西涼步卒,帶有諸多攻城器具,正在等候命令。
少帥所料絲毫不差,讓人敬佩,他心里想著。
“沖過去。”他下令。
騎兵戰(zhàn)馬盡皆覆有戰(zhàn)甲,手持長槍戰(zhàn)戈,馳騁起來沖擊力極為驚人,難以阻擋。
雖只有兩千鐵騎,但沖鋒之后,一道鋼鐵洪流呼嘯而過,步卒根本無法抗衡,再加上是在身后突襲。藏匿在谷地的歩卒毫無準備,登時大亂,一時間丟盔棄甲,四散逃開。
左奇心中大為暢快,已經很久沒有出關激戰(zhàn)過了。西涼士卒不時在關外囂張叫罵,他縱酒憋了一肚子氣。
不過他并沒有忘記景歌的囑咐,只率軍來回沖擊了兩趟,把敵陣沖懵后就快速脫戰(zhàn),趕往關門處。
而另一側的西涼騎兵也遭受到了夾擊,一時間混亂不堪。雖然人數(shù)占優(yōu),但是陣型混亂,首尾不能呼應。
景歌與沐白明兩軍會合后也是急速脫戰(zhàn)而去。
“快去稟報拓跋統(tǒng)領。”遇襲的西涼將領一邊整軍一邊命人回報,同時等候軍令。
他接到的命令是引軍候在此處,見到旗令后以最快速度奔襲雁門關。不料卻是莫名其妙地遭受了一波攻擊,一直也沒有見到旗令。
好半響后,他才看到坡頂上揮起數(shù)道紅旗。當即率軍急速馳到雁門關處,只遙遙看見那道堅不可摧的鋼鐵關門緩緩降落,合上最后一絲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