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陽融融,一碧如洗的天空湛藍湛藍的,悠悠漂浮著幾朵雪白的云。
今天是個晴日,天朗氣清,適合尋友探親。
阮府上上下下,嫡出兩個房頭的人出動了大半,來坤寧宮謁見阮皇后。
后廷女子見娘家人一次并不容易,哪怕貴為皇后,也沒有什么特殊。
一年之中,除了幾次大朝會,節(jié)日等等,后廷女子的娘家想要入宮探望,都得遞牌子請示。
雖然做主的是阮皇后,但阮皇后為人素來端方,自然不會給自己搞什么特殊待遇。
滿打滿算下來,開春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和阮府的人見面。
尤其是阮皇后的二哥,已經(jīng)數(shù)年未見了。
按理來說,這么多人來探望于理不合,但熙寧帝體恤阮皇后二哥多年不曾回京,特許阮府大房二房上上下下十人都入宮辦場小家宴。
坤寧宮里,從上到下的臉上都帶著喜氣洋洋的笑容。
給娘家人辦個家宴呢,這可是宮里頭一遭,還沒有哪位娘娘能得到這樣的殊榮呢。
自家皇后娘娘果然是皇后娘娘,就是不一樣。
眾人底氣越發(fā)的充足,走出去也越挺直了腰背,辦事說話都利落了許多。
扶柳墨菊幾人則仔仔細細的核對著各項事務。
家宴的菜單,點什么燈,熏什么香,連上什么茶和點心都得考慮的明明白白。
還得好好安排宮人伺候阮府的老爺太太少爺姑娘們。
準備好各種應急預案,保證萬無一失。
阮皇后今日難得換了一身銀紅色的裙衫,其上只有衣角裙擺處以金絲銀線繡著朵朵富貴絢麗的牡丹花,看起來并沒有過于鄭重,細看卻也精致奪目。
黑如鴉羽的發(fā)髻上挽著一根鎏金牡丹花簪,圓潤的耳珠上墜了米粒大小的淡粉東珠。
一向端莊大方的面容,今日這么一打扮,倒是多添了兩分的昳麗。
熙寧帝今日早早處理好奏折,便趕來了坤寧宮,一瞧見與往日不大一樣的阮皇后,神色微微一怔。
瞧了阮皇后好幾眼,似是回憶起了什么,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倒是許久不曾見你這樣打扮了?!?p> 阮皇后在坐上鳳椅之前,其實也喜歡一些明艷的打扮,不過當了皇后,平日里穿著的,大多是正黃正紅二色,端莊有余,明艷不足。
“怎么?是不是我老了,這么穿不好看了?”阮皇后聞言,扯了扯衣袖,頗有些不自在,她是有許久不曾這么穿了。
生怕被人指摘身為皇后卻衣著不當。
今日難得可以見一見父母兄弟,還有侄子侄女們,她一時高興,就讓人拿了這套衣服穿。
熙寧帝想起阮皇后剛剛嫁給自己的時候,也是個愛笑愛俏的姑娘,可是,現(xiàn)如今,他雖然給了她無上的尊榮和富貴,可能這般肆意的時候卻少了。
這樣的阮皇后,他已經(jīng)有許多年不曾見過了。
這些年,阮皇后端莊,大方,行事有度,不爭不搶,又把后宮整理的井井有條。
他也習慣了端莊的阮皇后,卻漸漸遺忘了那個曾經(jīng)會哭,會鬧,會吃醋的姑娘。
熙寧帝一直以為是時間磨平了他們的棱角。
可今日看著阮皇后難得露出的女兒姿態(tài),心里微微一動。
或許,是這座巍峨的宮殿模糊了他們的模樣。
思及此,熙寧帝認真的看著阮皇后,緩緩說道,“很好看?!?p> 很好看?
阮皇后揪著衣袖的手染著淡淡的丹蔻,保養(yǎng)的細膩白嫩的手緊了一緊,素來端莊的面容一愣。
望著熙寧帝眼睛里一身銀紅昳麗的自己,阮皇后突然松開了手,眉眼緩緩如水波初綻,漾開一抹濃濃的笑意。
晏非聆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阮皇后一向端莊的面容之上,竟然露出如此昳麗的笑容,仿佛一朵雍容而嬌艷的牡丹。
不曾親眼瞧見,晏非聆怎么也想不到原來自家母后還有紅顏禍水的潛質。
阮皇后同樣瞧見了蹦蹦跳跳進來的晏非聆,面上曇花一現(xiàn)般的笑容一收,化作柔和如春水的神情,看向晏非聆。
“今天皇后和六丫頭是商量好了嗎?”熙寧帝轉身順著阮皇后的目光看去,笑著說道。
晏非聆今天也穿了一身的銀紅色的裙子,上面星星點點繡著一簇簇粉白的桃花,不若阮皇后的昳麗,卻嬌俏可愛。
和阮皇后站在一起,一大一小兩人倒是格外搭。
阮皇后聞言笑著攬過晏非聆,一邊招呼著墨菊去拿自己剛剛吩咐內務府督造的紅玉手串,一邊笑瞇瞇的看著晏非聆。
晏非聆抱著阮皇后的胳膊,扭頭看了一眼熙寧帝,“父皇,兒臣和母后這叫心有靈犀?!?p> 哦?熙寧帝挑眉看著晏非聆一臉的古靈精怪,搖頭失笑,這丫頭,除了膽子大,還伶牙俐齒的。
這么些年,他可算瞧明白了。
熙寧帝不想繼續(xù),晏非聆可沒打算放過去,拉了拉阮皇后的胳膊,晏非聆小聲的說道,“母后,父皇肯定是看我們母女倆穿的這么好看,自己卻穿不了,心里不平衡,才這么說,真可憐,下次我們偷偷給父皇準備一套紅色的衣服吧,不能穿也可以過過眼癮?!?p> 雖說是小聲說的,可屋里就這么幾個人,幾人離得又近,熙寧帝那是聽得叫一個一清二楚。
頓時不知道該哭該笑。
他身為皇帝,平日里穿的,除了龍袍,就是黃袍,還真沒穿過幾次其他顏色的衣服,尤其是這般鮮亮的紅色。
阮皇后噗嗤一笑,接過墨菊遞來的紅玉手串,仔細的替晏非聆戴在白嫩嫩的小手腕上,嘴角是掩飾不住的笑容。
細細戴好手串,阮皇后滿意的打量了兩眼,才看向熙寧帝變幻莫測的臉,笑著說道,“沅沅說的真好,母后之后就幫你父皇備一套紅衣服。”
兩人就著衣服該選什么顏色,繡什么圖樣開始了熱鬧而高興的討論。
當事人熙寧帝一臉惆悵的望著兩人,眼角眉梢卻染著淡淡的笑意。
這般平平淡淡的家長里短,他有許久沒有體會過了。
在他面前的人,無一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有那么幾個膽子大的,卻也不敢拿著腦袋在他面前浪。
熙寧帝膝下的孩子并不少,晏非聆倒是最有趣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