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前檢查檢查了車,然后唾罵一聲:“該死的東西,把我?guī)У竭@種地方來!看來又要換胎了。”
我跪在獨眼側面,一言不發(fā)。他為了引開人類,活活把自己跑死了。我們臨近了奇幻森林,從起點到這里怎么說也有十幾公里,可才用了五分鐘,他突破了自己的極限,也付出了代價。死后的尸體開始僵硬,從他的嘴里緩緩流出血液,他把肺跑穿了。
余前罵罵咧咧地從車旁走了過來,像是無視我一樣從我身邊經過,伸手去拖獨眼的尸體。我已經知道了我再怎么抵抗也只是徒勞,我只是跪在原地,目光呆滯,沒有任何反應。
許久后,我聽到余前又在罵:“他媽的,這條狼一只眼是癟的,一只眼是瞎的!合著最后我被一個什么也看不見的狼給耍得團團轉?。?!”
我輕輕地側過頭,我并不知道獨眼的另一只眼睛是什么時候受得傷。我睜大朦朧的眼睛,表示這很不可思議。一匹盲狼,跑出了十幾公里,繞了無數的彎路,精準地把人們帶到了他想帶到的地方。他靠的是什么?
聽覺?嗅覺?感覺?
經驗?記憶?閱歷?
很難想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會相信一匹狼能夠做出這樣駭人的事。我不由得再一次起了敬畏之心,但也萬般惋惜。余前把獨眼扔在了卡車上,裝滿了車的狼尸顫顫巍巍,還尚存光澤的狼毛在風中不規(guī)律地飛舞。
我像個罪大惡極的叛徒一樣垂頭喪氣地溜回了帳篷。可對于人們來說,這一次滿載而歸。他們在外面暢快地談著話,復述自己如何如何打死的狼。我一句也不想聽,一頭扎到被子里,極力把耳朵捂住。
鄭毅見我臉色發(fā)白,也沒多打擾我,想必他已經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從那之后,我大病了一場,幾乎成天窩在帳篷里。一日三餐我都讓鄭毅給我換成了粥,有的時候伙房沒熬粥就只有油膩的飯菜,我根本吃不下,索性不吃了。
他們都在猜測我得了什么病。因為我是從綠野仙蹤回來之后發(fā)的病,所以人們擔心會不會是寄生蟲傳染病之類的。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是心病。
人們又在門口徘徊不定,議論紛紛,然后一哄而散了。我害怕看見人,從門里探頭探腦,確認人都走光了才出來方便。
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迷幻霧林已經快被砍得差不多了。幾天沒有想那邊張望,驀然望去,和上一眼真是大相徑庭。
印象里的迷幻霧林高聳著白樺,灰藍色的樹葉像海浪一樣蒙蒙一片,近看葉片上還落著水珠,晶瑩剔透。森林里迷霧重重,與樹葉融為一體,遠遠望去朦朦朧朧,在陽光的折射下還會散發(fā)出七色虹光。
可是現(xiàn)在,一眼望去,幾乎什么都沒有了。只有邊界處還有幾棵可憐的樹,森林內部已然被掏空。仰望過去,灰藍色的大森林變成了灰色的天空,在森林里籠罩的迷霧由于樹木不再固炭,散得差不多了。迷幻霧林,現(xiàn)在成了一片霧已散去的空地。
在常年陰暗的森林里看到了陽光,卻覺得無比陰霾。我看著我心中的世外桃源被破壞,卻無能為力。
中午十分,伐木的人群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了??晌覅s發(fā)現(xiàn)余前開著車從南方行駛而來,我疑惑地看著他,慢步走了過去。
“喂,余前,最近怎么看到你一直往南邊跑?你又在偷偷獵殺什么了?”我疑問。
余前正在鼓搗后備箱,聽到我說話后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關上了后備箱,看著我:“我沒有獵殺什么?我在找一些東西?!?p> “一些……東西?”我不解。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說:“就是這個?!闭f罷,他從車里拿出了一個玻璃瓶。我瞳孔一縮,這就是我上次在他車里發(fā)現(xiàn)的——一顆死亡漿果!
“這個東西……你從哪里弄來的?”我問他。
“你忘了?這是從你身上搜到的啊?!庇嗲袄湫σ宦?,“后來我發(fā)現(xiàn)在那些死人的傷口處都有和這個果子一樣的漿液,想必這一定有劇毒吧?”
我恍然大悟,這原來是我一直隨身攜帶到沒有用得上的剩余那一顆漿果。我點了點頭:“你猜得不錯,可是……你剛剛說,你在尋找它?”
余前似笑非笑,把玻璃瓶玩弄在手掌中,也點點頭。
“你找它們干什么?”我問。
“和你一樣?!彼潇o得要命。
“和我一樣?”我皺了皺眉,“我摘這些果子是為了報復你們。你……”
“一樣。”他依舊冷冷地說。我沒明白,剛要再問他,卻不曾想他先開口了。
“告訴你也無妨?!庇嗲翱粗t色的死亡漿果,“我拿這果子也是為了殺人,只不過那個人,他不在這里?!?p> “曾經我輟了學費昂貴的學校,去私下倒貨藏毒。你知道的,販毒可以迅速獲得大量的錢財?!庇嗲罢f,“不過好景不長,我被警察盯上了,在全區(qū)通緝,最后我左躲右藏,還是在一家小旅館被抓住了。”
“你很急用錢么?”我問。
“當然,我有一個妹妹,比我小七歲,不幸得了白血病,需要移植骨髓。”余前扶了扶墨鏡,“可是我家沒錢,我只能輟學,去搞些來錢快的東西。我已經獲得了大量的利,但是距離我妹的手術費用還差得遠,這個時候把我抓住,無疑是斷了我的資金來源?!?p> “所以……”我猜到了后續(xù)。
“我在監(jiān)獄里得知,我妹妹最后沒錢手術,死了?!庇嗲罢f,“所以我特別恨那個下令通緝我的警察,如果不是他,我就能湊夠給我妹治病的錢了。”
“我被判了五年,最后,我終于通過一環(huán)又一環(huán)的關系,認識了當年那個姓郭的老警察,他已經退休了,現(xiàn)在在市里坐辦公室,天天使喚這個使喚那個,這次探險的任務也是他派的?!?p> “現(xiàn)在我跟他已經混熟了,他完全放下了戒備。我也趁機了解到了,每到了中午十一點,他就喜歡把門鎖上,自己在辦公室里喝茶看書,這似乎已經成了規(guī)矩,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他。所以,現(xiàn)在時機成熟了,我該報仇了?!?p> “用這個?”我指了指玻璃瓶里的死亡漿果。
“沒錯,我可是親眼見過了它的毒性?!庇嗲白旖枪雌鹦靶?,“只要把這種漿液投放到他的茶水里,耶穌來了也救不了他!他一定想不到,當年那個被他抓住的毒梟,會在十三年后用投毒的方式殺了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完,余前狂笑起來。笑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怎么樣,小子,知道這件事的人寥寥無幾,我把秘密告訴你了,你打算怎么回報我?”余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一時語塞,因為我確實沒什么能回報的,而且本來我也不想知道這些。我天真地試探著說:“要不……我給你保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余前大笑著。
“我要你用出去的辦法來和我交換?!?
狼丶瞳
在看的扣1,沒在看的扣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