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仁坐在??吭诼愤叺木嚿希]著眼睛,一下一下的用手指敲打著自己的額頭。外面,消防車、救護(hù)車,還有警車,都鳴笛趕來了爆炸現(xiàn)場。這么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感到這么挫敗。一棟大樓在眼前……不,是在自己身后被炸彈襲擊了,而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
“我無能啊……居然沒能阻止這次的……”
“與其在這里事后懊悔,不如動腦子想想那個瘋子的下一個目標(biāo)在哪吧?!?p> “紙條上的三個場所,醫(yī)院……住宅……學(xué)?!t(yī)院現(xiàn)在可以排除掉了,剩下的兩個是……學(xué)校,還有住宅。”源聲音低沉的說,“可是……我們現(xiàn)在還并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在哪下手,光是本縣就有19個市、28個區(qū)、13個町、還外加1個村。要知道他也有可能流竄到臨近的縣轄地里去啊……”
坐在啟仁身旁的玄月的臉色很不好看,聽完啟仁的話,她陰沉的說道:“他如果是沖著我……和你來的話。就一定只會選在本縣下手。另外,繁華的市區(qū)肯定是第一目標(biāo)。如果我們要……”
她話沒說完,便聽見不遠(yuǎn)處有人大喊:“現(xiàn)在是工作中,你們不能去打擾兩位警部先生!”
話音未落,一幫子拿著話筒的記者和攝像師便把車子圍了起來。一時間,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請問源先生,為什么你們會出現(xiàn)在相模原市呢?”——“請問,這次的爆炸事件是否與幾天前橫濱的住宅區(qū)爆炸事件有關(guān)?”——“請問左臣先生,源先生,對于這次的爆炸事件,警方什么時候會公布人員傷亡統(tǒng)計呢?”——“聽說三年前的叫做敢助的炸彈狂又一次重出江湖了,這是不是真的?”——“請問誰將對這次的爆炸事件負(fù)責(zé)?”——“警方會在隨后的幾天里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嗎?”
“無可奉告!無可奉告!”玄月大聲對那些記者說道,“各位新聞媒體的記者朋友們,現(xiàn)在我們在工作,請你們都推后,不要妨礙公務(wù)。目前爆炸現(xiàn)場的火勢剛剛得到控制,請大家注意安全,全部后退到封鎖線以外?!?p> 要不是這車玻璃被震碎了,啟仁真得把車窗搖起來,然后鎖住。這些個媒體記者,話筒都快懟到自己臉上來了。
隨后而來的同事將這些記者給趕回到了封鎖線外面。啟仁望著那些被救護(hù)車抬走的人……還有尸首,眼睛不禁濕潤了。他語氣低沉的對玄月說:“不能再死人了……絕對,絕對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fā)生了。”他摘下墨鏡,擦去了眼角的眼淚,因為原本車上的司機(jī)和副駕都被他給派出去維持現(xiàn)場秩序了,車?yán)镏皇O铝俗约汉托拢@才深吸一口氣,說到——“東瀛安,既孤之安;東瀛福,既孤之福。而今兇徒作惡,以炸彈傷人性命,致五十余男女老少枉死火?!顤|瀛不寧,此,既為孤之不寧也。倘孤不能調(diào)度警力,上下用心,捕其下獄,以國法治之,為天下居心叵測者鑒。則孤亦無顏……忝居親王之位?!?p> “此事,殿下懷憂民之心即可,存自疚之心則不必。殿下方才之言,臣有不敢茍同之處……殿下乃天潢貴胄,皇家子孫,殿下的王位是皇上冊封,褫奪之權(quán)在皇上而不在于殿下?!?p> “阿羽,不,還是叫你「玄月」吧?!眴⑷收f,“我們干脆都坦誠一點,別再向?qū)Ψ诫[瞞自己的身份了。我知道你是誰,巖田本部長全都告訴我了?!?p> “那他有沒有告訴殿下,我是個女人?”她聲音陰沉的反問了一句。“殿下是否知道?”
啟仁眼皮一跳?!邦~……”他說。“我……知……知道的吧?”
“那就請殿下自重,以后不要再對臣動手動腳?!?p> “我有么?”他說,“你是說炸彈爆炸的時候……我撲倒在了你的身上?”
“不,”她說,“那個可以理解。不能理解的是,你明明知道我的女人,為什么要碰我的大腿?”
“我手賤……”好不掩飾的回答。
“殿下乃尊貴之人,怎可自輕,輕言一個「賤」字。需知,人必自輕,然后人輕之。殿下應(yīng)時時刻刻當(dāng)保持王者氣概,天家風(fēng)范,這樣……才能讓下面的人越發(fā)敬畏龍顏?!?p> “我聽你這話里還藏著話???說吧,你為什么要說這些。”啟仁雖面帶三分笑意,卻又有七分嚴(yán)肅。真是王者之尊,不怒自威。——只見玄月單膝向他跪下,抱拳道:“臣愿……”
她剛出口兩個字,便聽得啟仁發(fā)出一聲冷笑,問:“你這是要求婚?”
“呃……”玄月一時語塞。她硬著頭皮,向啟仁說出了那句話——
“臣愿做殿下幕僚!”
“好啊,好啊?!眴⑷实恼Z氣有些沉重。玄月原以為事情成功,本想謝恩,卻忽然吃了啟仁一踹,向后摔倒?!暗钕潞螢榘??”她驚道。
啟仁用手一指她的臉,慍怒道:“外頭硝煙滾滾,百姓死傷慘重。汝身為一方干警,不思為民緝兇,卻跪在這里大言不慚的說要給孤當(dāng)什么「幕客」。你心里還有半點憂國憂民之心嗎?。俊眴⑷收Z氣反常,忽然發(fā)難,玄月雖一時惶恐,卻也立即便察覺到了其中深意。她再次向啟仁跪下,這一次是竟是雙膝下跪,雙手伏地。
她說:“素問殿下為人高潔,氣量宏大,不管別人犯了錯,殿下都能函蓋充周,不計前嫌。又聞殿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為憂,后天下之樂為樂。此,正是我等臣子學(xué)習(xí)的楷模?!?p> “從哪聽來這么多閑話……”啟仁摸著眉毛,自言自語了一句,隨后說到——“我說你一個小小的神奈川縣警,論品論階,不過管著十來個小警員的警察頭。這要放在古時候啊,連個從七品都算不上,給我做幕客?你自己想想,合適么?我說怕是你連自稱「臣」的資格都沒有吧?”
“古書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既然公職在身,又如何不能以臣子自稱?”玄月義正言辭道,“雖臣官職卑微,然,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yuǎn)則憂其君。臣雖無用,愿做一只燭火,為東瀛,為殿下奉獻(xiàn)終身?!?p> 啟仁皺起眉說:“聽得出,你讀過很多范文正先生的文章啊?”說到這,他冷笑一聲,“自以為讀過幾篇……”
玄月知道啟仁說話這態(tài)勢是要開始罵自己了,她便趕緊搶話道:“是好文章自然千古流傳,世人皆知!仲淹先生憂國憂民,乃一代名臣。臣只不過學(xué)到了一些仲淹先生的皮毛,本不敢在殿下面前賣弄。但,追比先賢,本是臣子們的愿望……臣方才所言,只為表明心志而已。”
啟仁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似怒非怒的說道:“也不知道你這家伙從哪打聽來的消息,說我喜歡仲淹先生。你就在這投其所好,借此討好于我。以成全自己攀龍附鳳之心吶,好你個左臣玄月,居心叵測,你可知罪!”
“臣一片忠心,不知!”
“哎呀呀,好你個狗東西,你……”
“臣以為,殿下對臣發(fā)難,是在借故報復(fù)臣這半年以來對殿下的無禮!”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臣要說!所謂不知者無罪,圣人言,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殿下熟讀古今經(jīng)典史書,卻為何偏偏不記得了書中圣人所說的忠恕之道。”
“好你個混……”
“臣相信殿下是知道(記得)的!只是最近公務(wù)繁忙,殿下一時忘記了而已!”
啟仁摸著眉毛,心想道:“哎呦喂……這個女人,氣得老子腦殼痛……好想再踹她一腳啊?!眴⑷誓_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抬了,卻忽然轉(zhuǎn)念一想到:“不,不行,那樣顯得我有失風(fēng)度。干脆就先把她收下,以后再慢慢教訓(xùn)她?!?p> 計定,啟仁這便說道:“起來吧,跪在這里像個什么樣子,被別人看見多不好。畢竟……現(xiàn)在我是我,而不是本王啊?!?p> “臣謝殿下。殿下,臣是不是可以這樣認(rèn)為——殿下您已經(jīng)答應(yīng)收下臣了?”
“廢什么話啊,你要不想起來,那你就一直跪著好了。等會我去換輛車子坐,我看你一個人還要在這跪多久?!?p> “呵……”她笑了起來。
“你笑個什么勁你笑,是不是還得本王再給你一腳?。??”
“臣之所以發(fā)笑,是因為,臣想到敢助接下來要在哪下手了?!?p> “你是在和我賣關(guān)子么?”
“不……”
“你是在等我問你么?”
“也不……”
“那你怎么還不快說?。 ?p> “是,臣這就把心中所想,說于殿下聽之。”
“你知道么,我真想再踹你一腳來著?!?p> 玄月輕輕一笑,用自己原本的聲音(女聲)說到——
“我,知道?!?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