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宮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癱坐在沙發(fā)上。抬頭,望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并不是光線的原因顯得天花板的顏色有些昏暗,而是它本就是漆黑一片的。是被它的主人所故意涂黑的。
為何要把天花板涂黑。
他有這么的喜歡黑暗嗎。
雨宮從鼻息里送出兩道白灰色的煙霧,他已經(jīng)有些習(xí)慣了這支嗆鼻的香煙。而那可笑的回憶,他也再不想記起。
他掐滅了煙頭,用手。輕輕一彈,精準(zhǔn)地將那支燃到還剩下一半的香煙丟進(jìn)了垃圾桶。
“逃……你想往哪逃???呵呵呵呵……咱倆的事,還沒完呢?!?p> 他后仰著身子,自言自語地笑了起來。笑聲很是瘆人。
忽然,他聽到了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好像是從窗戶外面?zhèn)鱽淼摹?p>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半邊窗簾,向外望去。
“雨宮先生,是我啊,幸子。”
窗戶的人朝他揮著手。
雨宮認(rèn)出了那個人;認(rèn)出了她的聲音,認(rèn)出了她的臉。奇怪的是前些日子見到的她明明是一頭齊肩的短發(fā),今天卻是一頭齊背的長發(fā)。一個人的頭發(fā)不可能長這么快,除非是戴了假發(fā)。
“雨宮先生,您現(xiàn)在方便嗎,我可以現(xiàn)在上來嗎?”
“當(dāng)然,”雨宮愣了一下,說到,“不,還是我下來接你吧。”
“不了,我自己上來就可以了?!毙易有α诵Γf。
……
半小時前,車上。
玄月坐在駕駛座上,駕駛著這一輛銀色保時捷跑車。
一只手握著方向盤,一只手換檔的同時,玄月瞥了一眼副駕上的搭檔,打趣道:“我原以為你的車子會和你的人一樣,可沒想到我錯了。你們不一樣。”
“你表達(dá)的太過含蓄,我有一些聽不懂?!痹幢е觳玻]目養(yǎng)神。
“別裝了,”玄月說,“你明明能聽懂?!?p> 源笑了笑,睜開眼睛。偏著頭,從車窗玻璃的反光里,看著她的臉:“你那句話的是不是說,我人是黑色的,所以車子也應(yīng)該是黑色的?”
玄月不語,用自己的微笑告訴他“你理解對了”。
“呵……”
“你笑什么?”她問。
“笑你有點(diǎn)傻。”
“我哪傻了,那是正常的邏輯思維好吧。”
“不要用第一印象去看人,不要只看人的表明,不要把我想得太「黑」;我承認(rèn)我經(jīng)常穿著黑色系的服飾,不過那是因?yàn)槲页T谝归g工作,黑色的衣服要比淺色的衣服更加便于隱藏?!?p> “做賊???黑小子?!?p> “你夠了?!痹窗琢怂谎郏f:“我要告訴你的是,我黑的只有我的服飾而已。我的車子不黑,我的心更不黑。你以后要是再敢叫我「黑小子」,我就把你的嘴給封起來?!?p> “呵呵……”
她用這一聲“呵呵”,回敬了他之前的那聲“呵”。
接著,她輕輕一笑,說道:“接下來就是高手與高手的對決,天才與天才的博弈了。我的天才神探,請你告訴我,一會的計(jì)劃是怎樣的?”
他托著腮,如陰鷙般兇狠地望向了窗外:“「超人」常說自己很普通;「凡人」卻每每自命不凡。這是為何?”說完,他眼中的陰霾忽如風(fēng)卷殘?jiān)瓢阆⒁豢?,輕輕一笑道:“我不是高手,更不是天才。讓庸人去自詡高手,為自己冠上天才二字吧。你我二人啊,說難聽些,不要總著什么怎么去表現(xiàn)自己,而是要學(xué)會怎么去做一個糊涂蛋。那樣挺好的?!?p> “就像你現(xiàn)在明知道雨宮會起疑心,還讓我易容成幸子去詐他是一個道理么?”
“呵……”他笑了笑,說:“記得我之前說,兩個差不多聰明的人下棋,往往是想的比對方多的那個技高一籌。現(xiàn)在我要補(bǔ)充一點(diǎn)——兩個高手對決,誰比對方「快」,誰就技高一籌。這個「快」,就是比對方更快想出策略,比對方更快做決策,而不是雄猜陰鷙,猶豫不決?!?p> “見到雨宮,我要怎么和他說?”
“當(dāng)你近到他家里以后,他心里一定會疑心大作,你到底是不是警方派來的?或者說,這附近有沒有警察,自己是不是正在被警方監(jiān)視著。”
“所以他不會對我下手,是么?”
“他會不會動手,不在他,而是在你?!?p> ……
雨宮的家中。
雨宮提前為幸子打開了家里的門門,并站在了門口迎接她。
“雨宮先生,真是好久不見?!毙易诱f。她被迎入了這位“朋友”的家里。說起來這還是她長這么大頭一回去到異性朋友的家里“做客”。
玄關(guān)。雨宮看著鞋柜,有些著急的撓了撓頭,他的臉上沒有了平常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他忘了該怎么笑。
“雨宮先生,怎么了?”
幸子疑惑的望著雨宮。
“抱歉,”雨宮笑了笑,摸著后頸,一臉不好意思的說:“請就這樣穿著鞋踩進(jìn)來吧……家里實(shí)在是沒有多余的拖鞋了?!?p> “我還是把鞋脫掉好了,如果穿著鞋子踩進(jìn)別人家里的話,實(shí)在是太不禮貌了。”說著,幸子有意地蹲下身子,用手指摸了摸他家里的木制地板。站起身,笑著說:“而且雨宮先生家的地板很干凈,我想就算是不穿鞋子,也不會把襪子弄臟的。”
“不不不……”雨宮說,“我剛才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杯子,如果不穿鞋子的話,會不小心踩到?jīng)]有掃干凈的碎玻璃的。幸子桑,你請先在玄關(guān)這里等一下,先不要進(jìn)去。我記得以前鞋柜里是還有一雙拖鞋的,我找一下,如果運(yùn)氣好的話,小概率是可以找到的?!?p> “還是不麻煩了吧……如果實(shí)在是不方便的話……”幸子苦笑著,說:“其實(shí)我今天只是順道路過這附近,所以就像來看看雨宮先生是不是已經(jīng)被警察先生無罪釋放了出來。既然既然看到雨宮先生并沒有什么事的話……如果實(shí)在不方便進(jìn)屋拜訪的話……我還是就不要叨擾了吧。真是抱歉,在這種時候來打擾雨宮先生……”
“你只是順道路過這里的嗎?”雨宮問。
“真是對不起,”幸子說,“我不應(yīng)該這樣說的嗎?真是抱歉……「順道路過」這句話是不是有什么失禮的地方?”
“不,沒有,沒有的?!庇陮m急忙說到,“我只是隨口一問而已。”
“太好了……我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呢。”
“沒有的事。”說完,雨宮忽然問到:“對了。難得放假,幸子桑沒有和朋友約好一起出去玩嗎?”
“因?yàn)椴簧蒲赞o的緣故……我在學(xué)校并沒有什么朋友?!?p> “幸子桑不是有一個男朋友嗎?抱歉,我不應(yīng)該問這種私人話題的?!?p> “沒關(guān)系,我和雨宮先生也是朋友。”她說,“我的那個他……他并不是本地人,在除夕夜那天,他就和父母一起回住在靜岡縣的鄉(xiāng)下的爺爺家里過年去了。等他回來以后,看到我剪了短發(fā),他一定會嚇一跳的。”
雨宮笑了笑,說:“我正想問你這件事呢,你的頭發(fā)?”
“這個嗎?”幸子指了指自己的頭發(fā),說:“這個是假發(fā)啦。我想等他回來以后,讓他閉上眼睛,當(dāng)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忽然摘下自己的假發(fā)。他一定會嚇一跳的,雨宮先生您說是么?”
“啊……”雨宮愣了一下,忽然他說:“瞧我,自顧著和你說話了,都忘了幫你找拖鞋了。怪我,怪我。”
“沒事的。”
……
“消除他的疑心過后,我接下來又該做什么。你有事先寫好的臺本么?撐著現(xiàn)在還有點(diǎn)時間,別藏著了,快拿出來讓我背熟吧。”
“你在開玩笑吧?”源笑了,“這種事情哪里會有什么臺詞給你背,完全靠應(yīng)變能力和即興發(fā)揮的好吧。你也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蒲池幸子」了,我相信你可以扮演好的?!?p> “我怕我找不到那種女高中生身上的,尤其是她身上的那種……呆萌的感覺……”
“你沒上學(xué)過,沒年輕過么?你要回憶啊,回憶自己高中時代那種富有青春的感覺?!?p> “什么叫「沒有年輕過嗎」,我現(xiàn)在很老嗎?我還不到三十歲。而且我可比那個服部靜華要年輕多了?!?p> “你二十幾?”
“二十!”
“你要是二十歲,那我就只有三歲。”
“如果我的手不是要握方向盤的話,我一定掐死你?!?p> “反正你這一世肯定不止二十歲?!?p> “好吧,我二十四歲。這次說的是真的?!?p> “大我七歲,還敢說自己不老?!?p> “二十四歲也叫老嗎???”
“你自己不覺得而已?!闭f著,源把手伸出了車窗:“你這車開得有點(diǎn)快吧,都已經(jīng)70邁了。這條路限速是60邁欸。保持限速吧,70邁實(shí)在是太大……額不,太快了,我有點(diǎn)暈車?!?p> 玄月瞥了一眼身旁那個滿臉愜意,感受著風(fēng)速的男人。沒好氣的說到:“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真想掐死你了?!?p> “合著你剛才是說著玩的么?”他轉(zhuǎn)過頭,對她微微一笑。
“我真希望,從后面突然躥出一輛高速行駛的跑車,油門踩到底,超過我們的車——撞斷你的手?!?p> “你嘴好毒啊,左臣玄月。”
“我只是心黑一點(diǎn)而已。”
“現(xiàn)在我知道,為什么你說自己演不好幸子了。因?yàn)槟氵@個人啊,一點(diǎn)也不溫柔,你不光是演不好幸子,你甚至都不像一個女人。你啊,一點(diǎn)女人味也沒有?!?p> 玄月“呵呵”一笑,問:“小啟,你剛才說什么?風(fēng)太大我沒聽清。”
“我說……啊啊啊啊?。 痹掃€沒說出口,一只沒輕沒重的手就對準(zhǔn)自己的腋下用盡死力似的揪了一下。
“要再說(來)一遍(下)嗎?”
她笑著問。
……
“找到了,我就說我記得還有一雙拖鞋的。”雨宮將那雙拖鞋從鞋柜里取了出來,整齊的拜訪在了幸子的面前。
“謝謝,雨宮先生?!?p> 幸子說。
她注意到,雨宮口中的這雙舊拖鞋……看上去并不是很久的樣子。
就像是昨天買的一樣。
雨宮在前面來路,示意幸子在沙發(fā)上坐下。幸子禮貌地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忽然,她抬起頭,發(fā)現(xiàn)了天花板上的異狀。“真特別,”幸子說,“雨宮先生家里的客廳的天花板,居然是黑色的呢?!?p> “哈哈……”雨宮笑了笑,用紙杯為幸子倒了一杯熱水。說:“搬進(jìn)來時就是這樣了,興許是上任租房子的人留下來的吧?!?p> “真特別?!毙易诱f,“如果把客廳周圍的墻也染成黑色的話,再貼上一些熒光貼紙。關(guān)上燈,晚上就會像星空一樣了?!?p> “好主意?!?p> “不過如果是那樣的話,裝飾在臥室的房間或許要比在客廳要很多。”說著,幸子把剛才雨宮遞給自己的那一杯熱水放在了面前的茶幾上,看起來她并不打算要喝的樣子。
“真是忙糊涂了,”雨宮說,“記得家里還有一點(diǎn)茶葉的,幸子桑,這杯水你先別喝,我去給你泡一杯茶來。有客人來家里,怎么可以沒有茶呢?!?p> “不用了,不用了。不麻煩雨宮先生了,真的不用了。”
“要的,要的。那是我上個月才買的茶葉,一直都還舍不得喝呢。你請稍坐,我這就去泡茶?!?p> ……
“提醒你一句,進(jìn)到他家里之后,能不吃東西就不要吃東西,能不喝水就不要喝水。”
“你怕他給我下藥么?”
“我倒盼著他給你下藥,這樣我們就多了一樣證據(jù),他使用違禁藥品的證據(jù)。”
“你就不怕我吃虧?”
“給你?!?p> “你給我硬幣干什么,我可不缺這五塊錢花。”
“有用的,帶在身上吧?!?p> “五元硬幣……”她說,“是「有緣」的意思么?你這是在向我表白嗎?”
“緣你個大西瓜啊,這是竊聽器!”源沒好氣的說,“叫你把它帶上是怕一會出點(diǎn)什么事,你怎么凈往歪處想啊。”
“喲,”她壞笑到,“看來小啟還是很關(guān)心我這個搭檔的安全的嘛。”
源白了她一眼,苦笑道:“我哪里是擔(dān)心你的安全啊,我是怕一會雨宮真對你下手的時候,你把他給我一腳踢死了。你們這些人我最清楚不過了,正常的麻醉藥量對你們根本起不了什么反應(yīng);然而他只要敢在自以為得手以后碰你一下……你是一定會把他兩只胳膊都給卸下來的?!?p> “我有這么兇惡么?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上次在問訊室里你只差沒殺人了,還好意思和我說這種話?!?p> “嘻嘻……”
她歪著脖子,俏皮地吐了一下舌頭。
“轉(zhuǎn)彎,轉(zhuǎn)彎?。 痹凑f,“大姐,麻煩你好好開車……你這個樣子別說雨宮了,連我都有點(diǎn)七上八下的?!?p> 說完,他下意識地綁上了安全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