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惜墨向碧袖求助，哪知碧袖只在一旁看笑話，雙手抱在身前，倚著門框搭腔道：“我們這位姑娘，一聽有人要奪琴去就生癔癥，縱是娘子發(fā)話要扔哪個(gè)，她且要上前要爭論一番，姐姐你叫我也不頂用?！闭f完，竟轉(zhuǎn)身離開。
“你！”惜墨沒空同她墨跡，眼見寫了半天的品錄被毀完，任她如何拼力也不能復(fù)原了，氣得淚水在眼眶打轉(zhuǎn)。
雁軫未曾覺得自己哪里不對，撕扯個(gè)中國夢撇了一地碎片，皺眉嗔道：“全因?yàn)槟?，害別人又要打掃過?！?p> 惜墨看著紙屑，實(shí)想不出該如何罵她，愣了一陣，碧袖手中拿著掃帚進(jìn)來，將地上的東西掃到外面，邊掃邊嘆：“可惜了姐姐一手好字半天工夫，只能重新記了，這次我定將這癡啞的奴婢鎖起來，絕不教她叨擾了你?！?p> 惜墨起身恨道：“不必，我這就去回稟圣人，看她如何發(fā)落。若是真的發(fā)瘋便將你送去法尼寺，要瘋便瘋到瘋子窩！”
碧袖這才有些擔(dān)心，過來勸：“姐姐也說她是瘋的，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惜墨啐了她一口，直接奪門而出。碧袖沒法，也埋怨雁軫一句：“你干嘛惹她，她是圣人殿里最大的婢女，縱是國夫人見了都要讓幾分面。”
雁軫盯著墻上掛琴道：“我這一輩子都是下人，好容易喜歡上樣兒東西，死便死了又怎地？”
碧袖當(dāng)她真的下了決心，只能無奈去追惜墨。
走過慶壽殿北夾道，她卻見到芹香在與惜墨交談，趕忙擠出笑臉迎上去準(zhǔn)備替雁軫說幾句好話，先沖芹香問：“姐姐不是去的薰蘭閣，這么快就寫完了？”
芹香回她說：“早就好了，拂玉寫字很快，苗才人那邊也沒有太多雜物，大都是卷冊書帛而已。我心思穆清閣有那么些賞賜，恐鳶姒一個(gè)人忙不過來就繞過去幫忙，哪知到那邊見出了事情，特意回報(bào)瓊閣去告知圣人的。”
碧袖失笑問：“穆清閣也出事了？”
惜墨冷笑一聲：“放心，忘不了你們雪香閣?！庇謱η巯銍诟溃骸澳愀嬖V圣人我先過去看看，搞清楚了就一起來。”
芹香答應(yīng)離開，惜墨轉(zhuǎn)往穆清閣走。碧袖追上想再言語寬慰幾句讓她熄火，惜墨仍不理會。兩人到了穆清閣中廷外，就聽見鳶姒罵人的聲音：“你這閹狗生出來的沒娘種，有臉在我面前逞能？”惜墨趕緊進(jìn)去阻攔，上面不喜侍女對罵，若被知道都可能被責(zé)難。
才邁了兩步，就見一宮女披頭散發(fā)沖向自己，臉上紅綠黃白黑幾色都有，嘴里叫喊：“我今兒舍出一條命和你拼了！”
話音才落，見鳶姒不緊不慢從屏風(fēng)后面繞過來，嘴上笑著說：“舍命和我拼，那你躲什么？”說完，拋出一盒妝堿，伸腿一踢，正落在那宮女頭上，宮女面上立馬多了種顏色。那宮女頭上吃痛，腳下不停，直往閣外跑，采薰從里面去追她。鳶姒不追，走到惜墨面前道：“任她出去丟面兒，姐姐怎么來了？”
“我聽說你這邊出了事才趕來，現(xiàn)在怕是來晚嘍?！?p> 鳶姒拿出一本簿子：“晚什么，該記的都記下了。”
惜墨疑說：“穆清閣東西最多，你能這么快？”
鳶姒道：“那個(gè)閹丑兒說全是官家新賞賜的，既是如此只畫個(gè)圈不就得了？我畫了她又不放我走，非讓我改，我說：‘這本是你交代我的，難道你方才騙我？我是奉圣人命來記錄，你騙我便是騙圣人?！@閹丑兒抵賴說：‘這是你編的我可沒提，你滿嘴胡話沒人教養(yǎng)嗎？’我能受這氣？罵了幾句見她非要回嘴，很不干凈，才教訓(xùn)教訓(xùn)她?！?p> 惜墨嘆說：“那你也不該用尚美人的東西打，怪罪下來誰負(fù)責(zé)？”
鳶姒伏在她耳邊悄聲道：“她說這些是舊物，官家賞尚美人的舊物該留不該留，難道姐姐不記得了？我就不信尚美人會去官家面前告狀?！?p> 說話間采薰將折姑帶回，沖鳶姒嘆了口氣，不曉得說什么。折姑躲在她身后，嘴上依舊罵罵咧咧，可聲量小了不少。
鳶姒拉住惜墨：“咱們回去吧，這閣子里的東西都記清楚了?！?p> 惜墨說：“你記清楚了，我的卻還沒有。”
碧袖趕忙打岔：“不如我現(xiàn)在回去細(xì)數(shù)，寫好了幫你拿去報(bào)瓊閣？”
鳶姒聽這話茬知道事情不對，問個(gè)仔細(xì)。惜墨原原本本答了，鳶姒生氣，要去找雁軫理論，被惜墨拉住，說她是瘋的，何況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個(gè)事了，就別再牽扯我的。遂想息事寧人，也就答應(yīng)碧袖隨她再重新登記一次，就這鳶姒還嫌她“就愿意做個(gè)老好人，任她們怎么倒騰你也收，更顯得我壞”。
碧袖一進(jìn)閣就命雁軫回屋不許出來，領(lǐng)惜墨重新走過，果然快很多。
待兩人拿品錄到報(bào)瓊閣，呈給郭顥蓁，竟已折騰大半天，閣子里面幾人早都用完膳，正在吃點(diǎn)心。
顥蓁問惜墨怎么這么慢，碧袖緊著說自己半路想起來還有個(gè)屋子沒查，又帶著回去才耽誤了。
楊婠聽見，叫她到身邊小聲道：“你怎么凈幫外人，合是本位養(yǎng)不起你了？”碧袖沒法解釋，只能忍下。
旁邊尚馥芝哼道：“幫外人沒什么了不起，不像我這位姑奶奶，待我才似待外人。穆清閣的人被欺負(fù)，氣都不放一個(gè)，跟木樁一樣往哪兒一杵，呵，好似高僧入定?！鞭D(zhuǎn)頭對采薰說：“不如本位送你去洪福院念經(jīng)？”
采薰垂首說娘子恕罪。
郭顥蓁一邊翻看雪香閣的品錄一邊說：“自己養(yǎng)了一窩牝雞只能聒噪，偏去冤枉一個(gè)會下蛋的不打鳴，你倒是真會算計(jì)?！?p> 尚馥芝冷道：“雞毛令箭都能搞這么大陣仗，我也不算會算計(jì)的?！?p> 郭顥蓁挑眉笑說：“果然你們閣子里最懂得以下犯上，只是本殿這次也不打算治你罪，方才叫你快些將要留的挑出來，你挑完了？”
馥芝將品錄往桌上一扔：“圣人別拿我取樂，給我一個(gè)圈，是叫我挑什么？”
顥蓁拿過品錄說：“挑不出來，我就遣人去你那兒將所有東西都運(yùn)出去賑災(zāi)。”
“好，待我請官家做主。”
“這話講得，禁中事官家也不能插手，本殿且待官家來替你說情，自會酌情撿個(gè)漏給你。”
言語間二人四目相對，戾色狠瞪各不相讓。
楊婠瞧這下又要爭執(zhí)起來，怕會如上次一般驚動趙禎，再把自己搭進(jìn)去，因勸：“圣人叫咱們留出不用的東西換錢，除去救濟(jì)饑民，亦是替官家積福。欲做功德原是極好的意思，鬧得不痛快可就顯得沒誠心了?！边€不忘對苗勻婉使眼色，叫她也開口。
勻婉亦覺得不妥：“圣人，我一向不需花銷，月俸剩下不少，這次一并拿出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