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缎皭旱谋税丁返吕锵！つ岵?p> 時間：2094年
地點：郭守敬載人空間站，距地四百千米
“在那個方向，距離大概一光年左右，也就是奧爾特星云的位置上，肯定有什么東西?！弊T玉萍在吃飯時，一直跟她丈夫念叨著這件事?！扒靶┤兆游疫€沒有察覺的，直到最近我查閱了一下過往幾年的數(shù)據(jù)，才發(fā)現(xiàn)在去年三月到今年四月，我一直負責觀察的那顆超新星SN2089的光子和引力波探測量產(chǎn)生了輕微的變化?！?p> 她丈夫黃敬坤對妻子將工作的事情帶到生活時間上聊一向十分容忍，畢竟在工間站工作，整天看著太空，不聊工作恐怕也就沒什么好聊了。所以每當妻子在吃飯、睡覺，甚至如廁時突然爆發(fā)工作欲的時候，他都只報以一個微笑。
“或許只是有什么隕石之類的東西在你觀察的那顆超新星前面掠過吧。這種情況不是很常見嗎？”他輕輕撕開一個航天食盒，用叉子叉起一塊雞肉放到嘴里慢咽細嚼起來。
“不是的?！弊T玉萍搖了搖頭，“SN2089是在五年前發(fā)現(xiàn)的，我觀察了它好幾年，數(shù)據(jù)一直很穩(wěn)定。但就在去年三月二號，數(shù)據(jù)就開始出現(xiàn)輕微差異，而且無論是差異值還是差異位置都很穩(wěn)定，如果是隕石凌日，它的差異值和差異位置一定是變動的。這種差異一直持續(xù)到今年四月六號，數(shù)據(jù)才恢復(fù)之前的正常狀態(tài)。我計算過數(shù)據(jù)差異的距離，大概在一光年左右。也就是說，在前年三月份的時候，有什么東西懸停在我們和SN2089之間整整一年。”
“你是說懸停是嗎？”黃敬坤不禁停下吃飯的手，凝視著妻子。
“大概是，”譚玉萍說，“我只能說數(shù)據(jù)差異的位置在那一個月幾乎沒有變化?！?p> “后來呢？差異是怎么消失的？”黃敬坤問。
譚玉萍回憶了一下，“后來有另外一個天體在SN2089前面掠過，那個差異就跟著那個天體掠過時一同消失。”
黃敬坤想了一下，嘴角不自覺上揚起來，“聽起來有點像恐怖片的橋段。”他嘗試將話題帶回生活，“還記得以前我們看的恐怖片總有這樣的情節(jié)嗎？主角遠遠看見鬼魂，但并不確定自己是否看錯，這時一個路人從鬼魂面前走過，鬼魂就跟著消失了。對了，要不要把你碰到的情況寫成劇本，看能不能找人拍一部太空鬼片，電影名我都幫你想好了，就叫《太空惡靈》?！?p> “我是認真的?！笨粗T玉萍的樣子，黃敬坤知道自己失敗了。她說：“我在空間站工作了那么多年，這現(xiàn)象還是頭一次看見。你不覺得這很不尋常嗎？”
為了不讓妻子覺得被敷衍，黃敬坤只好放下食具，筆直端坐著，以嚴肅正經(jīng)的神情和她說：“你已經(jīng)自我心理暗示了一個結(jié)論，再從這個結(jié)論來推導你的驗證過程，但其實你已經(jīng)深深陷入地外文明的妄想中。我知道你最終肯定會說，那東西一定是什么外星人的飛船?！弊鳛檎煞?，他太清楚譚玉萍的喜好，她是個地外文明的堅定信奉者，甚至稱得上是個超級粉絲。只是這個粉絲要比那些普通粉絲要專業(yè)得多，說起外星人時更是理據(jù)結(jié)合，因而要將她從妄想中抽出來就更困難。
“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被人質(zhì)疑后，譚玉萍一般會擺出一副冷淡嘴臉。黃敬坤知道，每當她談?wù)撌裁赐庑侨恕⒌赝馕拿鞯臅r候，最好要表現(xiàn)出醍醐灌頂、恍然大悟的樣子，否則冷戰(zhàn)轉(zhuǎn)瞬即至?！拔颐菜坡牰愕囊馑剂?，”他當即影帝附體，眼神表情迅速到位，“你是說那東西在懸停，而太空中的自然天體則全部都在運動，因而你有充分理由相信那是一個航天器?！?p> “是的，就是這樣子！”見丈夫開竅，譚玉萍的勁頭也上崗了，“我查過人類歷史以來發(fā)射的航天器，那東西不在此列。換而言之，那不是我們?nèi)祟惖臇|西?！?p> “那你有算出它的質(zhì)量和密度嗎？”作為一個合格的丈夫，在配合妻子演戲的同時，還會替妻子考慮她可能沒有考慮的方方面面。
“有，我從它影響我們探測SN2089的光子和引力波的量里推算出一個大概值?！弊T玉萍挪了挪椅子，讓自己坐得更端正?！斑€記得之前闖入太陽系，但被木星引力捕獲的那顆大概XA市那么大的隕石嗎？”
“你是說‘西安771’？”
“嗯！”譚玉萍說話時，身子幾乎貼著桌面，聲音壓得老低，仿佛在說什么驚天大秘密，“那個東西的質(zhì)量大概與‘西安771’相似，但密度則比較小。這說明那東西極有可能是中空的，所以體積要比‘西安771’還要大。”
“哇！”黃敬坤一臉訝異，當然這也是戲，“如果說那東西是個航天器，不，那已經(jīng)是一艘比西安還要大的超大型的載人航天飛船了?！?p> “是的！”
“如此大型，說不好還是艘生態(tài)內(nèi)循環(huán)的航天飛船。速度搞不好是光速，甚至能使用蟲洞技術(shù)?！?p> “沒錯！”
“能建造這種飛船的文明，跟我們可不是一個量級的?！?p> “完全正確！”
“在他們眼里，我們就是還沒進化的猴子。誒！不對，我們甚至排不上哺乳綱這種高級綱目，撐死就是昆蟲綱?！?p> “是的。他們看我們，就像我們看螞蟻。”
最后，黃敬坤嚴肅地點了點頭。“太可怕了。如果他們對我們有什么敵意，我們恐怕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他神情嚴峻地看著妻子，“這事情你可千萬別聲張，我怕會引起恐慌。”但譚玉萍卻一臉冷漠地說：“黃敬坤，你的戲過了?！秉S敬坤自然不會承認，“什么戲？我是正兒八經(jīng)地跟你討論這件詭異的事?！?p> 譚玉萍露出一抹冷笑加白眼反上天靈蓋，“你知道你剛才那樣子我在什么時候見過嗎？”
“什么時候？”
“在我們來空間站工作之前做精神心理輔導培訓的時候?！弊T玉萍說，“還記得我們?nèi)ツ睦锱嘤枂?？?p> “記得，省精神病院?！?p> “第一周的培訓內(nèi)容你記得嗎？”
“也記得，跟精神病人聊天?！?p> 譚玉萍一手指著他的鼻子罵：“你剛才的樣子，就他媽跟和精神病聊天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