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鏡中夢，淚中夢（下）

　　一聲輕蔑，說明了莫小七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仙尊，你是武器的行家，邪念寧爾也是應有盡有，想讓人去尋出一件兵器與你對抗，連我們妖尊都不敢茍同，何況是我們呢？仙尊、魔尊、妖尊、冥尊四位尊者，你們法力強大，能力通天，又豈會是我這小小人物所能相匹的？”

　　“但是你有晟寰盅?！?p>　　“嘖嘖嘖，果然，對付我們仙尊就是麻煩?！蹦∑哐男π?，玉手流轉，一只小盅立于掌上。精致的做工如同她精致的臉，鑲刻的盡是逐玉寶，滿嵌的全是仙瀧絲，鎦金頂，寒銅腳，鉬柵網，驓首提。小小一只，卻是亭亭玉立，袖珍極美。“現(xiàn)在，仙尊您就身處在這晟寰盅內，我并沒有設下什么，所以仙尊大可放心。只不過無意發(fā)現(xiàn)仙尊來此，為了保命，才做出這般?！?p>　　“那你為何會要化身元瑤欺騙于我？”

　　“呵呵，仙尊說笑了，只不過無意發(fā)現(xiàn)仙尊，且我擁有小塊七霄石，仙尊的情緣才被我發(fā)現(xiàn)。我所變成那個女孩兒，還不是想讓仙尊高興高興?！?p>　　風莫落收起邪念，眼瞳中的光芒，再次回到了仙界之中那樣的清冷，或許高高在上，蔑視身下的一切，又或許單單是傷心罷了。

　　這晟寰盅，乃是蓬萊山的仙器，卻不想在百年之前的鬼門打開之時被妖界掠奪而去。妖尊對于這個自然不喜，而七惡之中，也就莫小七是女性。小小東西，煉香煉藥煉毒，更可當作結界封鎖，這樣的一件法寶，自是被莫小七搶了去。

　　若是莫小七在此盅設了計，恐怕自己也需一些時日方才能逃出，若是再對元瑤作出其他的事情，怕是岌岌可危，能力再強也無濟于事。

　　但對于莫小七，他還是可以信賴，畢竟百年之前，就已是有了許些聯(lián)系。

　　“莫小七，你還有多少時間留在人界？”風莫落突然開口，問得莫小七有些啞口無言。

　　“仙尊為什么這么問？”

　　“我需要占用你的一點兒時間?！彪m說對自己對元瑤沒有太大的威脅，不過莫小七在這，倒是可以為他辦一件事情。

　　那件塵封了許久的事情，不愿意被人提起卻像烙印刻在心里的事情。

　　這千年，孤孤獨獨。

　　這千年，不易被人靠近。

　　這千年，除了她，再也沒有人可以進入他的心里。

　　這千年，換現(xiàn)在這一時，他好愿意。

　　“什么事情？難嗎？”

　　“哈哈哈......莫小七，你既然看了我的記憶，了解了我的過去，你大概知道我想要什么。”

　　莫小七苦已，面露不甘卻是心底自嘲，“敢問仙尊與她何時認識，又是什么關系?！?p>　　“青梅竹馬，或者說龍鳳之胎，關系......哈哈哈......”風莫落懊悔垂頭，散發(fā)雖顯亂意，卻仍不失美意，只是眼眶中的淚水盤旋，久久不落，弄紅了眼睛，著實讓人心酸疼楚?！八且晃粺o法被人取代的妻子，而我，只是一位背負后悔的丈夫?！?p>　　沒有打趣，也沒有安慰，一聲依噓，道盡的是莫小七曾時的情緒。“難怪難怪，難怪我們的仙尊這般高高在上，也難怪我們的仙尊此時會在這人間游樂享玩，我莫小七，不悔愛上你而墮仙成妖魔，更不悔為你鬧丹殿鬧海磬，希望仙尊你能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愛情，希望仙尊，能不要忘記我?！?p>　　“小七......”

　　“仙尊，我這里有一事需要告訴你?！蹦∑呗牭侥菢拥姆Q呼，嬌軀竟是不免一軟，若是他話說在那里，她多想就這樣靠在他的身上，“那位女孩兒，并沒有前世的記憶，畢竟七霄石可是神物，倘若七霄石都無法顯示出那女孩兒的因果前緣，那此世便再也沒有辦法獲得她所謂的過去。希望仙尊認為的她，就是您嘴中的洛兒，希望您，真的能找到她。仙尊，我，真切地希望你能打到她，落！”

　　那樣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多說了什么，也說不盡心里的話，少說了什么，也闡述不了自己的心。

　　換回那樣的一個奇異眼神，對于她，大概就是最好的回報。

　　纖手橫揮，那樣的動作，與她掌弄仙宮百卉一樣，此時卻是為了他的一己想要。

　　莫小七的微笑，掩藏住了什么，只有她心里才知道，掩藏不住什么，期望他不會看到。

　　這是一面鏡，人性雙面，但里面的夢，只有一面。用淚去看，那樣的夢，是好夢還是噩夢，誰能說說。

　　風莫落望著眼前，慢慢變化開的場景，心里停止千年竄動的傷口，再次撕裂了他的身體。沒有血液的迸出，亦沒有肉體的支離破碎，有的，僅僅是那苦不堪言的淚水。

　　元洛奔跑在草地上，頭上戴著百花編織成的頭冠，那是自己親自為她做的，香味撲鼻，帶著她甜美的笑意，失色了天地。

　　元洛劃動在木船上，軀體披著云絲編織成的薄衣，那是自己親自為她做的，素白暗雅，帶著她柔人的溫度，黯然了水鄉(xiāng)。

　　元瑤閑躺在雙腿上，臉上掛著杉木編織成的臉譜，那是自己親自為她做的，五色勾勒，帶著她嬉皮的玩性，沉醉了四海。

　　她咄咄逼人的樣子，讓自己無法抵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讓自己無法責備。她蠕蠕而動的樣子，讓自己只能慣著。她亹亹不倦的樣子，讓自己只能喜著。

　　風莫落伸手去觸摸，那近在咫尺的人，卻是像空氣一般，穿過自己的手。

　　他知道這是幻境，莫小七在幻術方面比自己還要強上一分，這樣的幻境，若是他不知，他恐會相信，畢竟關于她。

　　淚水情不自禁，在那一幀一幀劃過的片段，竟是掙脫了束縛，滴打在了地上。

　　突然的戛然而止，順從了淚水的拍打，場景瞬間變成了那撕心裂肺的一刻。

　　她，為了護他，跑到他的身前，以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致命的攻擊。鮮血飛濺，而心在那一刻亦是破裂。倒下不過眨眼工夫，但在風莫落眼中，卻是過去了一年。她的嘴角，沒有痛苦，反倒是欣喜。

　　那是一種怎樣的欣喜，讓人看得這么悲痛，傷感。

　　指尖忍不住的顫抖，手臂上的青筋暴露，那里面的血液是沸騰還是痛苦？

　　風流一動，將他的衣服吹起，身體沒有經過腦袋的思考，直接作出了反應，跑到元洛面前，為的是替她擋住那第二劍以及第三劍。

　　但是劍的尖端，僅僅是靠近他半寸，便是破碎消散，像是不給他這樣保護的機會。

　　而周遭的空間，也是隨著消失不見，單單留下風莫落一人在那原地，以及前面不遠處蹤泠背上的元瑤，莫小七，就像是從未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