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有各人的無奈，憂愁心事涌上心間，又有幾人可訴？日子不管是長是短，事情總會一件件接踵而來，逃也逃不掉。對葉子清是這樣，對汪卿之也是這樣，對陸傳景還是這樣。愁煩苦悶才不挑人，它任性地將苦果一撒，挨到的人必定淪陷。
陸傳景一個人在杏花樓，喝著濃烈的白酒，他明明說過很多次不再喝太多酒的，可總是做不到，因為不喝醉，就要被心中的愁淹死。離恨如旨酒，古今飲皆醉。只恐長江水，盡是兒女淚。沒想到他這個平生狂酒客，如今卻變作酒悲人。
那邊桌上吵吵鬧鬧，不知在激烈地爭論著什么，其中還夾雜著一個小女孩，被那群人推來拽去，似乎是在爭搶這位女子。不多時，那群人居然打了起來，連桌子都掀了。迷醉的陸傳景聽著著實心煩，他瞪著醉醺醺的眼睛，恍惚地看著那些移動的人群，他想也不想，拎起酒壺就走了過去。站到那群人外，他照著一個光頭就將酒壺敲在了他的頭上，酒壺瞬間碎裂，同時伴隨著光頭慘痛的叫聲。所有人都住了手，齊齊看向他。陸傳景一個輕微的趔趄，眨了眨朦朧的醉眼。
那個光頭一看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子，上前來就揪住他的衣領(lǐng)，大聲吼道：“好小子！敢打你王五爺我！活得不耐煩了！”
陸傳景皺了一下眉頭，不帶一點情緒的說道：“哪個王五爺？我不認識什么五爺六爺?shù)?，我只知道你們好吵，吵的我頭疼?！?p> “媽的！你不認識王五爺我，今天就讓你認識認識！都給我打他！”哄一下，剛剛還打成一團的人瞬間靠攏到陸傳景身邊，一陣拳打腳踢似狂風(fēng)暴雨席卷著陸傳景一個人，陸傳景臉上挨了幾拳，已經(jīng)清醒了一大半，身上傳來的痛將他連日來的郁悶煩躁都激發(fā)出來，化成硬硬的拳頭，打在那群無恥之人身上，臉上。那位年輕女孩子嚇得躲在一邊，不敢吭聲。
杏花樓的掌柜的聞訊趕來，看到王五爺?shù)娜藝粋€少年，地下一片狼藉。再看那人，卻是陸府的二少爺陸傳景。掌柜的都不敢得罪，尤其是陸家更不敢得罪，遂忙上前制止：“各位大爺別打了！別打了！王五爺，您打的知道是誰嗎？他是陸家的二少爺，打不得??！”
正得意地看著手下揍人的光頭聽了，忙喝聲制止。“你說的陸家可是上海灘有名的陸府陸家？”
“正是??！”
“我當(dāng)是誰呢？陸家又怎么了？管他陸家還是胡家，惹了我，照樣打！”
“王五爺，你先別動怒，也許您不太了解陸家的勢力，他們不僅僅是商人，在政界軍界都有人，尤其是上海的閆督軍，跟他們家是朋友。而且您青幫向來是靠規(guī)矩走江湖，從來不會亂來，如果此時鬧大，讓黃老板知道了，您也交代不過去不是？我勸您不要一時沖動，惹禍上身??！”
那光頭一聽閆督軍，再想想陸家的地位，自然有些考量，他踩著掌柜的給的臺階說道：“既然這樣，看在閆督軍的面子上，我就不計較了。”光頭又轉(zhuǎn)向踉蹌的陸傳景，抱拳說道：“陸家二少爺，怪我資歷淺，沒認出您，多有得罪，還請見諒！如果您需要，改天我登門謝罪！伙計們，我們走！”那群人齊齊抱拳，向陸傳景鞠一躬，拉著那個小女孩就走。
小女孩由剛才的驚恐轉(zhuǎn)為悲傷，她一直回頭看著陸傳景，似乎是在求救，臉上的淚水流了滿臉，可憐的表情夾雜著乞求的眼神，讓人動容。陸傳景擦著嘴角的血，看著那個女孩子的眼神，他脫口而出：“站住！”
光頭停下腳步回過頭，撮著牙花問：“二少爺，有何不妥之處？”
“把那個女孩留下！”
“呵，二少爺，這不好吧？我說過了，改天登門謝罪，您現(xiàn)在就這么直白地跟我要東西，不符合江湖規(guī)矩吧？”
“規(guī)矩？欺負一個女孩就是規(guī)矩了？”
“不是我們欺負她，是他爹在賭場輸了錢，把她抵押給我們。二少爺，您可別壞了我們的規(guī)矩啊！”
“輸了多少錢？我替她給，你們把她放回家！”
“那好啊，既然二少爺如此慷慨仁慈，那我們也恭敬不如從命了。”他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紙，交給陸傳景。
陸傳景打開一看，一張是賭據(jù)，一張是賣身契。賭據(jù)上寫著“今長春弄袁福海欠張合賭場500塊大洋，茲用其小女頂賬，自此所有賭資概免，以此據(jù)為證”，陸傳景看著那明明白白的數(shù)字，瞧著正看著他的光頭。
光頭笑了一下說：“二少爺，咱是跟著您去府上取呢還是到您柜號上去取呢？”
陸傳景看向一邊的掌柜，對他說：“掌柜的，還請您幫我個忙。我給您開個借條，先從您賬上支取500塊大洋給他，明天上午您帶著借條，去我們陸家票號支取大洋。可以嗎？”
“二少爺，這500塊大洋對我們小小的杏花樓來說，可是一筆大數(shù)目?。∧纱_保我能到票號取到錢！”掌柜的不免有些擔(dān)心，這可是500塊大洋啊，一看就是這位少爺自作主張，陸老爺那邊怎么說可不一定。
“您放心，就是不信任我也該信任我們陸家的聲譽，您去票號取不到，就到府上找我，絕不會拖欠您的錢?！?p> 掌柜的看看每一個人，帶著一種無可奈何吩咐伙計去取錢。不一會，伙計手中端著整整齊齊的五條用紅紙包裹的銀元上來。陸傳景讓伙計把錢交給那個自稱王五爺?shù)墓忸^，光頭接過錢，嘿嘿笑著。他吩咐手下將那女孩帶過來，“二少爺，您真仗義，這丫頭我就交給您了，我們兩清了。二少爺，這好心可不是隨便發(fā)的，小心您行了好心，辦了壞事?！?p> 那群人走后，那女孩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不斷地磕著頭謝謝陸少爺。陸傳景將她拉起來，制止她的感謝?！罢乒竦?，給她弄頓好吃的，完了再給她叫輛車送回家，這是錢，包括我那頓飯?！标憘骶坝纸o了女孩十塊大洋，告訴女孩：“拿著這錢，好好過日子。告訴你爹不要再賭了，如果他還不改，就告訴他陸家會找他算賬?！?p> 女孩卻撲通一聲又跪下了：“二少爺，這錢我不要，您救了我我應(yīng)該報答您，您帶我走吧！我給您當(dāng)牛做馬都可以，我再也不想回那個家了，他會把我再賣了的?！?p> 掌柜的看情勢上前一步拉起女孩：“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呢？陸少爺救了你已經(jīng)不錯了，還要連累少爺回家挨罵?。￡懜悄阆脒M就進的？快拿著錢回家去吧！”
“掌柜，這丫頭就勞煩你了，你把她安頓好，謝謝！”
“哎哎，二少爺您客氣，您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