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繼續(xù)向積雪覆蓋的灌木叢前進(jìn)。柳韻之有汐玉護(hù)體，果然感覺與上次完全不同，他竟然絲毫沒有覺得寒冷，倒是綰桃似乎有些力不從心，因為她后背與右腰上那兩處嚴(yán)重的劍傷在這極寒之境中受到寒氣侵襲而難以承受。柳韻之看見她的雙唇逐漸失去了血色，擔(dān)心地問她：“如何？你能行嗎？”綰桃咬牙堅持說：“不要緊，只是傷口處有些難受而已。”
柳韻之便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到她身上，將她攙得更緊。綰桃感覺四周越來越寒冷，先是似乎有寒氣自兩處傷口中吹灌進(jìn)入身體，然后自己的身體逐漸被凍住，從腰開始，延伸到背、胸，最后連雙臂和雙腿都有些冰涼了。柳韻之見她步伐越來越僵硬，就將她左臂搭在自己肩上，連扶帶背地攙著她艱難行走。經(jīng)過幾次中途歇息，他們終于穿過灌木叢站在了云積嶺前。看著云積嶺中沒膝深的積雪，柳韻之擔(dān)心地問綰桃：“你還好嗎？你若是過不去，我們就返回吧！”綰桃于是生了氣，她瞪了柳韻之一眼：“如何能返回？返回不是送上門給那些黑衣人嗎？！我還能走，再不許說返回的話！”
柳韻之便攙著綰桃繼續(xù)向云積嶺中走去。兩人在齊膝深的積雪中艱難前行，柳韻之感覺綰桃的身體愈發(fā)沉重，到最后他幾乎是在背拖著她前行，綰桃根本已是邁不動一步了。柳韻之也逐漸感覺到了體力的欠缺，他喘著粗氣咬牙堅持向前行進(jìn)，不時扭頭看看綰桃的臉。綰桃的臉已變得慘白，嘴唇毫無血色，那雙欲閉還睜的眼睛表明她已快支撐不住了。
“綰桃，你如何了？一定要撐?。∥覀兙鸵搅?！”柳韻之不時對綰桃喊道。
突然柳韻之感到綰桃的身體重重地壓在了自己肩上，他不由雙腿一軟，兩人便雙雙跌倒在雪地里。柳韻之慌了，他手軟腳軟地爬過去，將撲在雪地里的綰桃扳轉(zhuǎn)過來，看著她臉上沾滿了雪花，柳韻之心疼得抑制不住自己。他大聲呼喊著綰桃的名字，用雙手溫?zé)嶂哪槪ε碌搅藰O點，他害怕她再也睜不開眼來。
“韻之，不要怕，我聽到了，不要怕?！本U桃聽到柳韻之驚恐的呼喚，用微弱的聲音回應(yīng)道。
柳韻之就用力地點點頭，說：“我聽到你了，我不怕，我只要聽到你在，我就不怕。”
綰桃看著他笑了。
柳韻之便將綰桃重又?jǐn)v扶起來，攙了幾次都無法使綰桃站起，柳韻之干脆要將她背起行走。他蹲伏了身體，拉扶綰桃到自己背上，重重地呼吸了幾口氣，努力從雪地里站了起來，可是他卻感覺雙腿軟塌塌地根本使不出力量，于是在向前邁出了三四步后，他再一次地跌倒了。柳韻之將綰桃從雪地里抱起，他緊緊地將她抱在懷里，為她擦去臉上沾染的雪片，他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柳韻之喘息了片刻，在又嘗試了幾次背起綰桃失敗后，他忽然想起了上山前綰桃對他的叮囑，于是他連忙趴在雪地里用雙手挖起積雪來。他記起了綰桃說過的心火豆，那種可以使人回復(fù)氣力的救命之物。在挖掘了兩尺遠(yuǎn)后，柳韻之終于看到了一棵植物，那一篷紅色心形葉子中生長著的一把藍(lán)色小豆格外顯眼。柳韻之的心激動得跳到了嗓子眼來，他極快地扯下兩顆豆子放入嘴里，囫囫圇圇地將豆子吞入肚中，便趴在那里深深地吸了兩口氣，然后靜靜等待著奇跡的發(fā)生。不一會兒，他果然感覺到一股熱氣從小肚處開始升起，爾后迅速向全身蔓延，他頓時感覺渾身燥熱，手腳瞬間充滿了力量。
柳韻之重新將綰桃背起，他感覺綰桃沒有那么沉重，他竟然真的能背上她在過膝的積雪中行走了。柳韻之便這樣背著綰桃在皚皚雪地里奮力向前，雪在他的踩踏下發(fā)出輕微的“滋滋”聲響，隨著他步伐的邁進(jìn)，這潔白如被的曠野里就留下了兩行曲折的印跡。在行走了約百步后，柳韻之感覺雙腿再次變得綿軟，他的體力透支得厲害，他明白恐怕今日是要走不出這茫茫雪野了。
為了避免再次摔到綰桃，柳韻之將綰桃輕放到了雪地里。看著綰桃緊閉的雙眼，他感覺也許生離死別的時刻就要來臨了。一陣風(fēng)吹來，將幾縷雪花拂起，一些雪瓣便掠過綰桃的臉龐，沾落在了她長長的睫毛之上。柳韻之將綰桃的頭抱起，他緊緊地抱著她，害怕一旦放手便再也不能與她在一起。他在她耳邊輕輕呼喚著她的名字，一遍十遍不計其數(shù)地輕聲呼喊著，希望她能夠馬上醒來。忽然他在耳邊聽到了綰桃的輕聲回應(yīng)：“韻之，你哭什么，我在呢?！?p> 柳韻之便忍不住號啕了：“綰桃，綰桃，我也在，我也在，你也一定要在，你閉上眼睛不說話，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你叫我該怎么辦？”
綰桃就對著他努力笑得如花一般：“我們在一起，便是最強大的，便什么都不用怕，不是嗎？”
柳韻之點點頭，他說：“是，是?？墒俏覀円炎卟怀鲞@雪野了。綰桃，綰桃，我們下去吧，我?guī)阆氯グ?！?p> 綰桃喘了一口氣，問他：“你要下去自投羅網(wǎng)嗎？你便是如此地沒出息？”
柳韻之扭轉(zhuǎn)過頭，眼淚便如斷線的珠子滾落出來，一串串地掉落在雪地中，將白雪消融出一排凹痕。他說：“綰桃，我們下去，我們下去。我只是個柔弱的男子，你不要逼我，我做不到，我?guī)Р涣四闵仙健Ｎ覀兿氯?，你讓我?guī)阆氯ァ！?p> 綰桃的身體就發(fā)起抖來，她突然用盡全身力量將柳韻之猛地一把推開了。綰桃對柳韻之大聲地喊叫道：“你這個毫無用處軟弱的東西！你哭！你便只會這么似個孩子般地哭號嗎？！你便不能幫我實現(xiàn)這僅有的心愿嗎？！我想平鎏峰了，你帶我上到平鎏峰去！……”話未說完，綰桃便感到眼前陷入無盡的黑暗，她再次倒在了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