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隍道云險關(guān)外。
哈伯罕站在風(fēng)雪之中,遙望著巍峨的城頭。這些天冷的緊,骨頭都快凍僵了,也就很少有戰(zhàn)事。不少蠻族武士都覺得他抗寒,在這樣的風(fēng)雪里總是會出來眺望云險關(guān),仰望夜空。
他確實(shí)不覺得冷,和北蠻無盡的風(fēng)雪相比殤陽道暖和多了。
今夜北蠻歡暢,大君設(shè)了酒席,供全軍暢飲驅(qū)寒?,F(xiàn)如今他也是有帳子的人了,地位比奴隸高了不少??伤€是會想起在牛棚里寒冷的冬夜,那時候他也渴望進(jìn)去帳子里喝一碗熱茶。
天空中看不到星光,只掛著一輪殘月,看起來很是孤寂。
“將軍不去喝酒嗎?”裹著羊裘皮的青年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抓了個酒壺,臉色通紅。看起來喝了不少酒。
裴龍虎是圣武來的謀士,不過蠻族的武士都覺得這個年輕人應(yīng)該生在北蠻,印象里圣武的謀士都是優(yōu)柔寡斷之輩,做什么事都要考慮天下蒼生、大義一類的東西。
哈伯罕是個狠辣的人,扎格魯哈帶領(lǐng)鐵騎最初襲來他所在的部落時他握了柄短刀殺了三名武士。因為那些武士要帶走他的牛羊,那樣他會被貴族責(zé)罰。
然后他被更多的人一擁而上擒住,帶到了扎格魯哈和那個貴族的面前。
扎格魯哈震驚于他的力量,把收上來的短刀重新遞給他,告訴他只要?dú)⒘四莻€貴族就能活下去。
哈伯罕甚至沒有疑惑,用那柄短刀殺了貴族和他求饒的妻女們。
“天那么冷,先生不在帳子里歇息嗎?”哈伯罕愣了愣。
“聽說北原的風(fēng)雪比殤陽道還要大,蠻想體驗一下的?!迸猃埢⒑攘丝诰频?。
哈伯罕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天空中的殘月出神。大君說跨過云險關(guān)就能看到肥沃的土地和漂亮的女人,那時候北隍道也會成為北蠻的草場。他蠻想看看漂亮女人的,誰會想和牛羊過一輩子?
“將軍不去喝酒嗎?”裴龍虎又問了一次。
哈伯罕搖了搖頭道:“雖然都是大君的部眾,可其實(shí)很多人都看不起我。喝酒倒不如看月亮來的開心些?!?p> 風(fēng)雪的聲音卷入兩人的對話里,空明而又幽遠(yuǎn),像是鬼神在竊竊私語。
“因為將軍以前是奴隸嗎?”裴龍虎笑了笑,“其實(shí)在圣武的時候很多人也看不起我,因為我只會下棋,他們又贏不過我,所以一直嘲諷我只會下棋,是個沒本事的白癡?!?p> 哈伯罕愣了愣,裴龍虎在政治軍事上都有著不錯的見解,倒不像是個只會下棋的白癡。
“在街巷里下棋每天能賺幾個銅板,那時候也沒想過名留青史,直到遇見了商公子才知道人這一生不能只盯著兜里的銅板看?!迸猃埢⒄f,“所以才苦學(xué)了治國之術(shù)?!?p> 哈伯罕說道:“先生和我不一樣的。我不過是個奴隸崽子,能擁有自己的帳子就知足了,跟著大君這幾年比放牛好多了,冷不了餓不著。”
“將軍難道不想名傳天下嗎?吃飽喝足不過平民的想法,難怪蠻族的武士看不起你!”裴龍虎冷笑道,“他們說的沒錯,你確實(shí)只是個奴隸,哪怕披著將軍的鐵甲!”
哈伯罕一怔,心底生出怒氣來,不過他也知道裴龍虎是大君的貴客,終是沒有動手。
“若是先生只是來嘲諷我的話,恕我不送。”哈伯罕下了逐客令。
裴龍虎依舊在笑,他并不知道哈伯罕曾經(jīng)在大君面前斬下了昔日主子的頭,多年之后他知道了一切只是笑了笑。從來到北蠻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把腦袋別在了褲腰上......
“我不是來嘲諷將軍的,只是聽說了將軍的事跡覺得有些同病相憐?!迸猃埢⒄f道,“誰又想整日被人稱作奴隸崽子?就像我不想被人叫做下棋的白癡一樣?!?p> 哈伯罕不明所以,臉上的神色卻緩和了下來。雖然他不明白裴龍虎到底想說什么,但起碼對方不是帶著敵意而來。他侍奉大君,大君的貴客自然是他的貴客。
“先生想說什么?”良久,哈伯罕還是問了出來。
“我來找將軍只是不想讓機(jī)會從將軍面前溜走罷了,現(xiàn)如今天下大亂,名將輩出。以將軍的才能建功立業(yè)還不簡單?并不會落后于其他將軍,甚至還能略勝......屆時誰還敢說將軍是奴隸崽子?”
“先生多慮了吧?”一點(diǎn)火光在哈伯罕的心里被點(diǎn)燃了,“我不過是一介武夫而已,統(tǒng)領(lǐng)軍隊又怎及其他治軍多年的將軍?”
“圣武的江湖把武夫也分為了三六九等,以將軍的刀術(shù)擠進(jìn)入化不難,可天命境的高手也沒有幾個?!迸猃埢⒕従徴f道,“天下人偏看江湖武夫,殊不知一個楚惜風(fēng)就可以讓西荒魔宗聞風(fēng)喪膽,一個武當(dāng)掌教也可以讓三千鐵衛(wèi)折戟沉沙!”
哈伯罕驚了驚,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仿佛不是那個坐談?wù)摰赖淖x書先生,反而像是天下的妖魔在亂舞,向他索要血骨和魂魄!
“可先生所說的機(jī)會是什么?要如何才能攪動這天下風(fēng)云?”他還是動心了。做了那么多年的奴隸崽子,他的欲望第一次從心底爬了出來。
裴龍虎微微一笑,從見到哈伯罕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對方眼底藏著的狠戾和野心,或許連哈伯罕自己都不曾發(fā)現(xiàn)。他下棋至今未嘗一敗,便是因為這雙眼總是能夠看到對方心中所想。
“不如......從做北蠻的大君開始?”裴龍虎的笑容濃郁了起來!
天空中的殘月也多了一抹妖異的光輝,仿佛一直如此。
后世對于裴龍虎的評價惡毒至極,不少人都厭惡這個政客,可無法反駁的是,裴龍虎確實(shí)是挑動亂世烽火的幾人之一。
也正是因為他的策反,歷史的車輪開始滾滾轉(zhuǎn)動了起來。不論是北蠻還是圣武都將會被帶入一個新的時代,舊時代的殘骸里更多的是婦孺的血淚和將士的血骨。
他的出現(xiàn)導(dǎo)致了圣武王朝的加速衰敗,在圣武王朝的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