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姿曼妙的青衣女子,站在城頭,望著烏篷船上的陳子墨,巧笑盼兮。
陳子墨欣喜的大聲喊道:“豆蛾姨,你怎么在這里?”
青衣女子笑道:“伏龍鎮(zhèn)生意做不下去了,就想著回中土神州,碰碰運氣?!?p> “黃悶兒大叔呢,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豆蛾娘笑道:“雖然伏龍鎮(zhèn)生意不好做,但也得有個人照看酒鋪嘛。”
陳子墨點點頭,詢問道:“伏龍鎮(zhèn)現(xiàn)在如何了,妖魔界那邊的情況怎樣?”
“風平浪靜,大陣已經(jīng)快修復了,妖魔界暫時打不過來?!倍苟昴镄χf道。
船上三人心思各不相同,陳子墨是他鄉(xiāng)遇故舊,當然覺得很親切。小姑娘一身破爛衣服,低頭看了眼自己尚未發(fā)育完全的胸脯,又看了眼豆蛾娘胸前那氣勢雄壯的旖旎風景,不禁長吁短嘆。
朱蒙一雙桃花眼盯著城樓之上的青衣小娘,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個不停。心中大喊著飛一個,從我頭頂飛一個。
豆蛾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朱蒙,對他心懷不軌的目光不以為意。她笑著說道:“小少爺,半年不見,你進步很大嘛?!?p> 陳子墨小腦袋一挺,眼角余光瞥向同船的小姑娘,驕傲道:“再怎么說我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呢。”
烏篷船上的小姑娘對陳子墨的有聲還擊嗤之以鼻,她使勁兒翻了個白眼,低頭朝松江嘀咕了一句,說道:“小紅,我們被人看不起呢?!?p> 松江深處,水面破開一道波紋。一條赤紅如血的錦鯉出水游來,繞著烏篷船歡快打水。水花四濺,將陳子墨一身上下打濕得通透。
小姑娘看著陳子墨狼狽的左右晃動,躲避錦鯉撩起的水花,咯咯直笑。
陳子墨無論怎么躲都躲不開,他抄起妖魔刀,以刀鞘劈打錦鯉,又被它靈活躲開。在烏篷船一丈遠的地方跳躍,張嘴往陳子墨身上噴水。
“這家伙是你指示的吧?”陳子墨怒道。
小姑娘一個勁咯咯直笑,歡快喊道:“小紅,打他?!?p> 錦鯉一個鯉魚打挺,躍出水面后,魚尾翻動,有破空之聲傳來,響徹清晨的松江水面。
陳子墨只覺得一股風吹過,他腦袋一歪,一股大力拍在他肩膀上,將他打得一個趔趄,差點掉下船去。
豆蛾娘倚靠在女墻上,看著船上的嬉戲打鬧,微笑不止。在她身旁,蹲著的那只精瘦猴子,看著狼狽不堪的陳子墨,急得它抓耳撈腮,吱吱叫喚。
豆蛾娘拍了拍精瘦猴子的腦袋,輕聲笑道:“怎么,對你以后的主人不滿意?”
猴子雙腳站立,背上背著不知從哪里搶來的刀槍棍棒,眼巴巴的看著手腳無措的陳子墨,咧嘴大笑。
它朝豆蛾娘吱吱幾聲,然后從背上抽出一刀一槍,然后指了指松江中那條金鯉,似乎在征求意見。
豆蛾娘點點頭,笑道:“離開伏龍鎮(zhèn)的時候,她是有所交代的吧。你無須問我,自己拿主意?!?p> 猴子咧嘴一笑,隨手將刀扔了出去。
錦鯉突然心生警覺,滴溜溜打了個轉(zhuǎn)兒,一頭扎進水中,躲過破空而來的刀。不等它浮出水面,又一把槍破空而來,篤的一聲釘在烏篷船左側的船舷上。
錦鯉剛從水里冒出個頭,就見槍尖刺破船舷,抵在它頭上,寒光四射。
朱蒙咦了一聲,將目光從豆蛾娘轉(zhuǎn)移到猴子身上。只見那猴子望著吃癟的錦鯉,吱吱大笑,隨手又從背上抽出了那根短木棍。
“靈猴?”朱蒙輕聲驚嘆道。
陳子墨一耳光拍在還成懵逼狀態(tài)的錦鯉頭上,將它打沉水底。而后朝小姑娘擠眉弄眼,再朝猴子伸出大拇指,笑道:“干得漂亮!”
猴子嘰嘰嘰的連跳三下,朝陳子墨伸出三根手指。
小姑娘重重的跺了跺腳,伸手在水里一撈,頭暈八素的錦鯉被她撈在手中,眼淚吧嗒吧嗒淌下,甚是楚楚可憐。
“它怎么跟著你了,那對爺孫呢?”陳子墨問豆蛾娘道。
“你走之后不久,伏龍鎮(zhèn)又被妖魔界攻打過一次。為了修復大陣,隋后和老爺子做了筆交易。老爺子就帶著小姑娘進了妖魔界,臨走時將它托付給你了?!倍苟昴镎f道。
陳子墨一愣,他突然想起在薊州軍鎮(zhèn)之北那座山頭,和大師姐呂白云初次見面的時候,正值妖魔大軍攻打長城。據(jù)大師姐所說,北海那座大陣有一次被攻破,無數(shù)妖魔進入了人間。
她和師父田橫在伏龍鎮(zhèn)找他無果,碰到了一個小姑娘,還給了他一袋子銀錢。陳子墨當時正在逃亡,那筆錢對他而言相當珍貴,及時。
這一路行來,雖然花不費不少,但好在都有人當那散財童子,替他開銷了不少。
這個散財童子,當然就是張有歸。
所以,那一袋子錢,除了在黑水鎮(zhèn)住店花掉一些外,其余的還未動過,至今都還躺在青銅劍匣里。
他記得,當初大師姐調(diào)侃他,說自己不老實,小小年紀就知道談情說愛。陳子墨羞愧難當啊,他都還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想到此,他再一看城樓上的精瘦猴子,覺得它甚是可愛。
“豆蛾姨,她叫什么名字?”陳子墨小臉通紅的問道。
豆蛾娘似笑非笑的說道:“好像叫玉壺,碧玉酒壺的玉壺。”
“好名字?!敝烀膳牧伺难g的黃皮酒葫蘆說道。
陳子墨沖朱蒙呵呵一笑,對豆蛾娘說道:“豆蛾姨,你等我上樓,我們單獨聊聊?!?p> 烏篷船滑進水門,進入龍原城。
陳子墨下船登岸,沿著青石鋪就的石階登上城樓,和豆蛾娘沿著城墻寬闊的走馬道閑逛聊天。
朱蒙撐著烏篷船,望著青衣小娘,哀嘆道:“女子是個好女子,就是不知那個叫黃悶兒的漢子有沒有我這般俊俏?”
小姑娘翻了個白眼,對這個一向很不正經(jīng)的朱爺爺很無語。她嚷嚷道:“朱爺爺,你都兩千一百歲啦,都老成千年王八啦?!?p> 朱蒙一挺腰,霎時間容光煥發(fā)。在小姑娘的驚異目光中,只見朱蒙佝僂的腰身緩緩變直,臉上的皺紋也隨之舒展,花白的須發(f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煥發(fā)生機,眨眼間,變作滿頭青絲。
小姑娘大驚道:“得嘞,朱大爺變成朱大叔又變成朱大哥了!”
朱蒙驀然一個回首,望著城樓上那道倩影,顧盼自憐。奈何她背對自己,對這一副上好皮囊視而不見。
城樓上,陳子墨和豆蛾娘并肩而行,小猴子一個蹦跳,坐在陳子墨頭頂。它轉(zhuǎn)過頭,看著烏篷船上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齜牙咧嘴。
“那猴子真可惡?!毙」媚锱?。
“唉,黃悶兒比猴子還可惡?!敝烀砂暤?。
“對了,朱大哥,你找我到底有何事?我現(xiàn)在餓得頭暈眼花,都快看不清路了?!?p> “普天之下,古今未來,第一女王當不當?”朱蒙問道。
“不當!”小姑娘干脆的回答道。
“手握大權,生殺予奪,隨心所欲哦!”朱蒙循循善誘道。
“我又沒有仇人,無需大權在握,生殺予奪?!?p> “嘿,那些欺負你老爹的商旅算不算仇人?”朱蒙問道。
“哎呀,都是為了生活嘛?!毙∨⒄f道:“打幾下罵幾句又不會掉肉?!?p> 朱蒙點點頭,又問道:“那扶余國亡國兩千歲,扶余亡人世代為奴,被奪了土地,在松江上漂泊無依。慘不慘?”
“老慘了!”小姑娘哽咽道。
“這個仇報不報?”
“怎么報,去九陽城夏后陵園掘墓鞭尸?”小姑娘反問道。
“報不報?”朱蒙大聲問道。
“死者為大,沒法報?!?p> “活著的人呢?”朱蒙再次厲聲問道。
“活著的人又被參與扶余亡國之戰(zhàn),找誰報?”
“雖然沒參戰(zhàn),沒殺人,那他們奴役扶余亡人算不算大仇?”
“如果沒有們奴役,扶余人沒有土地,僅憑在松江打漁為生,可能早就全部餓死了吧!”小女孩低聲道。
“善!”有聲音自城中傳來。
“當真不當?”朱蒙和顏悅色道。
“當那玩意兒有啥大意思嘛!”小姑娘苦著臉說道。
“當了女王,可以不用住破船哦?!?p> “金窩銀窩還是不如自己的破船住得安心?!?p> “你不是很向往爬樹嗎,當了女王不但可以上岸,腳踩陸地,還能隨意爬樹哦。”
“當真?”
朱蒙點點頭。
“不當!”小姑娘猶豫一下說道。
“你不想上岸?”
“很想的!”
“不想爬樹?”
“做夢都想變成一片樹葉!”
“那為何不當?”
“餓的慌,沒力氣,怕摔死。”
“當了女王,天天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伺候著?!?p> “你不早說!”小姑娘不滿道。
朱蒙嘿嘿一笑,再次問道:“當了女王,你老爹不用再出去打漁謀生,扶余亡人可以腳踩陸地,挺起腰桿做人。”
“那我就試試看?”小姑娘遲疑道。
“張嘴!”朱蒙突然大聲喊道。
“干嘛?”小女孩怯生生的問道。
“你不是餓了么!”朱蒙笑嘻嘻的說道。
小姑娘下意識張開殷桃小嘴,朱蒙攤開手,一方三寸玉璽躺在手心。然后他一把捂住小姑娘的嘴巴,玉璽燃起一團熾熱大火自她喉嚨滑入腹中。
小姑娘哀號一聲,昏迷過去。
龍原城風云突變,王城中那道無色無相的通天氣柱崩潰,化作無數(shù)條氣流滾入松江大小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