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瀟晃神間,藍婆婆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一雙清亮的眼眸中盡含熱淚,她伸手撫上卿瀟的肩頭,嘴中呢喃:“好,好啊,孩子,你與你母親長的可真像?!?p> 冰默錯愕出聲,“上神,您是錦姑姑的女兒?”
卿瀟拭去眼角的淚,向著藍婆婆跪了下去,“外孫女卿瀟,拜見外祖母?!?p> 藍婆婆卻看向冰默,又將目光折了回來,滿是欣慰的說:“你叫卿瀟?你這樣的年紀已經是一個上神了?”
冰默笑道:“是呀藍婆婆,卿瀟上神還入了崇吾山,給羲梵帝神做徒弟呢?!?p> “好,好,好?!彼o緊握住了卿瀟的手,將她扶了起來。眼角尚掛著余淚,仍是滿心歡喜的說:“錦丫頭生了個好女兒,你年紀輕輕便飛升上神了,真好呀!”
藍婆婆的手略有些粗糙,卻很溫暖,就這樣握著她,卿瀟就覺得很心安。宣塵在這時上前一步,向著藍婆婆見禮,“崇吾山宣塵,拜見藍婆婆。”
藍婆婆喚做畫藍,她是畫族先祖畫嬈的親外孫女,原算是宣塵的晚輩,該她向宣塵見禮的。不過現下因為卿瀟,這禮自然而然就該是宣塵先見了。
“宣塵上神?”藍婆婆這才注意到始終站在一旁的白衣公子,她方才只顧著看卿瀟,竟忽視了貴人。連忙笑道:“上神見諒,是老身失了禮數。”
宣塵走上前來扶住了藍婆婆,笑著說:“多禮了藍婆婆,這么些年了,畫錦靈主了無音訊,至如今您的外孫女才找到了冰境,便與她祖孫二人多多聚聚,莫要在意我,我讓追暮公子隨我四處轉轉就好?!?p> 藍婆婆就拉著畫追暮,叮囑道:“你便與你冰默姨母多帶著宣塵上神轉轉,切莫失了禮數,定要好生以禮相待!默兒?!?p> 冰默忙道:“婆婆您說?!?p> “你素來規(guī)矩知禮,一定要替咱們冰境好生招待宣塵上神。”
冰默與畫追暮連連應是,藍婆婆又對著宣塵說了幾句,這才心滿意足的拉著卿瀟走出女媧堂,向著畫族靜閣走去。
一路上,藍婆婆為卿瀟介紹了許多母親兒時做過的事情,翻墻捉魚,打架爬樹,好生活潑。她樂呵呵道:“就與那冰落丫頭一樣鬧騰,她,你應該已經見到了吧?常常想要跑出冰境去,被她阿爹阿娘捉回來幾次了都不停歇?!?p> 卿瀟笑道:“見過了,恰好又是遇見了她偷跑出去,現下正在女媧娘娘的神像前跪著呢!”
“我常見到她就像見到了你阿娘,也是這樣的性子。但她出去是為了赴羲梵帝神之約的,我攔不得啊!”她側目問卿瀟,目光中滿是急切:“好孩子,你與外祖母說說,你阿娘她這些年在外面究竟遇上些什么事情?怎么這么久了都不回來看看我這個母親。你阿爹又是什么樣的人?她都不讓我知道就先將自己嫁了,可有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
卿瀟早就想到外祖家的人會問她這些,因不忍她們傷心,她只能避重就輕,只說了畫錦被夢荒月吸走了記憶又奪走了神筆的事情,最后遇見了九重天的三皇子,就連畫錦此刻被封在了美人圖中的事情也只字未提。
但世間哪里有母親忍心自己的女兒受到任何委屈,當她提到夢荒月之事時,藍婆婆就已經緊握著拐杖,氣憤道:“混賬,這個勞什子夢荒月,竟敢傷了我的女兒,又奪我畫族神筆,實在膽大包天?!?p> 卿瀟伸出手輕拍她的后背,為她順氣,而后又勸道:“外祖母您別生氣,卿瀟已經在查了,在崇吾山面前,夢荒月討不到好的。待到我回去之時定然會為母親報仇,那時才好攜了母親一同回來看您呀。”
藍婆婆才又笑了笑,不再多問,她明白,若是卿瀟想說那就不會瞞她,現下她若不說,想來也有自己的思量。
藍婆婆最是能明白別人心里的想法。
這廂宣塵支開了冰默,正逗趣靜思己過的冰落,畫追暮在一旁靜默著。
這會兒又下起了雪,有如鵝毛般輕盈。冰落在雪中跪著,就一會兒頭上便已是白茫茫的。宣塵舉著畫追暮遞過來的傘,蹲在她身旁正說起了臨安的第一世家徐家的風月事。
“徐家有位姑娘,溫順淑良,容貌如花。他們凡間的姑娘及了笄就該許人了,可這位姑娘卻瞧不上臨安城中任何一家的公子哥。那家的老爺夫人沒法,只好辦了一場繡球招親,可不料這姑娘不嫁世家公子,不嫁文人墨客,偏偏就看上了街邊一名拿著繡球花的草根大夫,哭著鬧著要嫁他。”
冰落聞言,方才暗淡下去的眼眸里重新又放出光來,連帶著再次燃起了對臨安城的向往之情,她攀上宣塵的衣袖,滿目憧憬與渴望,“繡球花?那是什么花?真有這樣好看?”
宣塵掩著笑意,低低嘆息:“好看又如何,你又看不到!”
冰落一聽這話,仿若承受了十分大的打擊,一把跌坐下去,失望道:“我真的好想看一看外頭的世界。”
言罷又是一嘆,看得宣塵心情大好,連聲大笑。畫追暮則是嘴角抽抽,不做言語。
冰落才意識到宣塵是在逗趣自己,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瞪著宣塵,胸口起伏幾下,未憋出一句話來,又賭氣一樣的跪遠了些。
宣塵笑的更加歡快了。
冰落氣不過,為自己討公道,“上神您……欺負小輩!”
宣塵攤手,謙虛道:“哪里哪里,還好還好。”
“你……”冰落氣結。
從這日起,冰落與宣塵的梁子就算是結下了,但宣塵仍樂此不疲的逗她,好幾次追暮看不過去了,跑去向卿瀟告狀,卿瀟卻說:“你便由著他吧,有分寸的,許是遇見了冰落,覺著她好玩罷了?!?p> 冰落卻還真是非一般的有趣,前幾日見到了宣塵總要瞪上他幾眼的,近幾日卻天天跟在宣塵身后,要他帶自己出去玩,活似一個小尾巴。宣塵被她鬧得頭疼,只好蝸居在畫族為他收拾的廂房里面,一刻也不敢出來。
是以冰落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每日都神氣十足地跑去卿瀟身前獻殷勤。宣塵既想時時見到卿瀟,又害怕冰落再纏著自己,如此糾結了兩日,在第三日上去尋了冰落賠禮道歉。雙方冰釋前嫌。
至此冰落大獲全勝,宣塵上神首度在這樣一個丫頭面前吃了虧,只能強撐著面子日日跟在卿瀟身后。
卿瀟哭笑不得,斜了他一眼:“我該說你些什么?”
宣塵也笑:“許久未見這樣惹人喜歡的姑娘了,有幾分將離小時候的影子。”
兩人已經來了冰境近十日。畫族族內有一藏書閣,卿瀟幾日里泡在里頭,只差沒將那些書全看完了,所以此刻也在盤算著該多久回去,畢竟崇吾山還在等著他們,畫中的母親也還在等著她。
藍婆婆還是時時提起畫錦的事,好幾次卿瀟都快瞞不住了,幸得宣塵在一旁替她回了話,才沒讓這位畫族族長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