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畫錦與君蘇堯差不多在同樣的時候收到素時的消息。
不想那云兒果真不是一般的仙娥,愣是將他們二人攔下了半柱香的時候。
等到忙完了九重天的事,便火速趕回了崇吾山,才到山門處就聽說阿闕身死與神筆被奪的消息。
為此宣塵上神也趕回來了。
兩人皆倒吸一口涼氣,不約而同想起了初次見到阿闕的場景,有些不能接受好好的一個姑娘就這么沒了。
再聽見仙使說自己的女兒無礙,這才齊齊松了口氣,則又向前殿走去。
宣塵早已恭候在此,長身玉立,一身白袍不染纖塵。
有人來報三殿下與畫錦娘娘來了,他正色道:“快請?!?p> 三人見面,又都見了禮。宣塵道:“殿下與娘娘此去九重天,不知天宮一切可好?”
出了那么大的事天君沒道理再待在瑤池不出來了,他畢竟也是四海之主,就算死了兒子也不帶這么不負責任的。
君蘇堯望向他,“天君得知白念雪一事,直接派人去青丘報信去了,相信青丘若得知了這事,戰(zhàn)事雖無可避免,但天族的勝算總能大些?!?p> 畫錦卻有些憂色,“若能得青丘相助自然勝算大,妖帝多行不義,可不是值得托付四海的人。不過……如今神筆入了夢荒月手中,這場戰(zhàn)若打下去,付出的代價可就大了。”
“戰(zhàn)事倒不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明日三殿下隨我去趟東海,且先瞧瞧戰(zhàn)況,何況神筆之力強盛無可厚非,但任何神兵得有命門?!毙麎m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折扇,看向畫錦,“娘娘去見見卿瀟吧,她說在等您?!?p> 說著,向她行揖禮。
畫錦在聽到命門二字時,神色一一剎那的恍惚,隨后又恢復(fù)如常。
命門自然是有,不過卻……倘若到了那個時候她也只能那樣做了!
她笑了笑,“那我先去看看她?!?p> 如沐塵風閣外面的歪脖子樹下,冰落正在悄悄抹眼淚,見到畫錦的身影,小丫頭哭的更急了。
“靈……靈主。”
畫錦不由蹙了眉頭,看著眼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冰落,莫名覺得好一陣心疼。
于是走上前去將她一抱,“好了,事情都過去了,別傷心了,阿闕去往的是極樂國度,若讓她曉得你這么掛念她,會讓她在那兒過得不安生的?!?p> “這……當真?”冰落狐疑地望著她。
“自然當真,你啊,就是太過年少,沒經(jīng)歷過生離死別,哪個神仙會長長久久的活下去的?有時候死才是一種解脫。”
“這也當真?”冰落臉上擺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長那么大了第一次有人告訴她,死有時候也是一種解脫。怎么會是種解脫呢?死了不就什么都沒有了,再也看不到這世間的山水花草,再也看不到陪伴她長大的阿爹阿娘,也不能見到鮮衣怒馬的追暮哥哥。
“自然當真,不過你還小,慢慢地就會明白的?!碑嬪\看了她一眼,越過她向院子里走去。
“那阿闕姐姐也會覺得是一種解脫?”冰落在身后問。
畫錦停了步子,折過身子來看她,目光莫測。“我不知道……但冰落你要記住,活著的意義絕對不僅是為了活著,很多時候要有取舍?!?p> 冰落顯然沒聽懂,低頭開始琢磨她的話。
畫錦微不可查的嘆氣,又問:“你卿瀟姑姑去冰境時,你藍婆婆可曾和她說過什么?或者給過她什么東西?”
“啊?”她抬頭就看到畫錦目光里的凌厲,一顆心撲通跳動了一下,緩過來才道:“藍婆婆時常和卿瀟姑姑說話,但都是兩個人說的,我沒能聽清。我阿娘在最后一天送了姑姑一本《神筆錄》,余下就沒有了?!?p> 畫錦在聽到神筆錄是目光明顯又寒冷了幾分,冰落嚇得心下又是一咯噔,渾身發(fā)起冷來。
“我知道了。”
冰落反應(yīng)過來時畫錦已經(jīng)進去了。
屋內(nèi)點了香,案上的紫銅紋花香爐正有裊裊青煙浮起,如同一條變換著身形的長龍,滿室余香。
卿瀟坐在圓椅上,手中握著《神筆錄》正在發(fā)愣。
畫錦輕輕咳了咳。卿瀟聽見聲響回過神來,“母親來了,快坐?!?p> 她站起來扶她,“九重天如今如何了?”
畫錦任由她扶著自己的手,目光卻緊盯著她放下的書。
“九重天倒還好,天君在主持大局,有動亂也有冉素、宣凌二位上神坐鎮(zhèn)。我明日準備和你父君去東海看看,讓冰落和素時好好陪著你,先將自己的傷養(yǎng)好?!?p> 卿瀟注意到她的盯著書看,這便也暗了暗眼眸——她母親果然曉得以血祭筆的事。
然而這普天之下真的能祭筆的唯有她與畫錦二人而已,可這種取舍該當如何?
自己的母親這一世都過得困苦,好不容易苦盡甘來能和父君相濡以沫、長相廝守了,她做不出讓自家母親去犧牲這樣的事。
況且事情因她而起,理應(yīng)由她來結(jié)束。畫族和夢氏的賬,要算也得她來!
她早就在心中想清楚了該如何取舍。
看來得想個辦法留住母親才行……
“瀟兒?瀟兒?”畫錦見她久不言語,探過身子拍了拍她的肩。
卿瀟收回思緒,低頭一笑,“……我沒事,想起了阿闕罷了,今日這香是她早些日子做的,采了好幾日的桃花……很好聞?!?p> 畫錦臉色也黯淡下來,握住她的手,“阿闕她……也望你節(jié)哀?!?p> “斯人已逝,眼下也確實不是感懷的時候。母親,如今神筆被奪,是我闖下了禍事,常言道一物克一物,神筆是件一等一的神器,但也是有辦法可以降服的吧?”卿瀟低頭翻著神筆錄。
記載著祭筆的最后一頁早已被她撕去。
畫錦聞言猛的抬眼望向她,“你外祖母可曾和你說過些什么?”
卿瀟面露疑色,“她不過和我說您兒時的趣事而已。母親,是不是有方法可以制衡神筆?”
“這……眼下沒到那最后一刻,你放心養(yǎng)傷吧,若是有辦法制衡,神筆在母親身邊用了那么些年,總歸是我去才好?!碑嬪\的目光就閃躲了起來。
卿瀟側(cè)目打量她幾眼,咬起了下唇。
她明白畫錦是想獨自去面對,所以將祭筆一事瞞著她。她是這樣想,卿瀟又何嘗不是呢?
千年前自己已經(jīng)失去過一次母親,如今她絕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生她養(yǎng)她的人去赴死!
“母親,若您知道有什么法子,一定要告訴女兒。女兒這里還有一事相求,望母親成全!”卿瀟懇求道。
畫錦掩在袖子里的手一緊,“你先說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