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乞討的小女孩
百戶坐在家中,看著對面,被朱存極拍成半殘的小舅子,心里的憤怒就不用說了。
自己這個百戶在石樓縣已經(jīng)快20年,還從來沒吃過這么大的虧。
扭頭向站在旁邊的小旗,問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會和一個藩王起沖突?!?p> 小旗哪敢隱瞞啊!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一遍。
最后委屈的說道:“哪個大人物不是錦衣綾羅,前呼后擁得,可您瞧他們那個穿戴,打死也想不到他是一個藩王啊?!?p> 他小舅子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聽口音是外鄉(xiāng)人,想多要些銀子,好孝順姐夫,可沒想到。
嗚嗚嗚…姐夫你可要替我報仇??!”
他媳婦也在旁邊抱著他弟弟一邊哭,一邊數(shù)落著:“自己家人都護不住,當這個官還有什么用,我就這一個弟弟,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嗚嗚嗚…。
杜百戶腦袋嗡嗡直響,看了看老婆和小舅子,一咬牙,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陰狠的說道:“也罷,不就是一個藩王的崽子嗎!
爹都死了還敢如此囂張,這都是你們逼我得,就別怪我杜某心狠手辣了?!?p> 本縣最大的客棧,來??蜅6前浚灾齑鏄O為首六人圍坐在一張圓桌旁。
桌子上擺著滿滿一大盆羊排骨,兩盤青菜,一大羅面餅。在這年月,能有這席面,基本上已經(jīng)相當于,21世紀的鮑翅宴了。
朱存極要了一壇酒,給每人到了一碗,搞得那幾位坐立不安,心里七上八下。
因為今天小王爺很不對勁,很反常,誰知道這位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他們還是喜歡那個不著調(diào)的小王爺。
朱存極站了起來,拿起酒碗,另一只手往下一壓,阻止想站起來的幾人。
然后雙手端住酒碗,轉(zhuǎn)身對李大廚誠懇的說道:“李大哥,在城門前我對你喊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說完一揚脖,一碗酒喝凈。
幾人瞬間動容,封建社會哪有藩王給下人道歉的道理,戲文里都沒聽說過。
李大廚則一下子站了起來,急的滿臉通紅,連忙擺手說道:“不敢哩,不敢哩,這怎么話說哩?!?p> 見小王爺仍端著空碗微笑的看著他,在不喝就不識抬舉了,于是一仰脖將一碗酒喝凈。
朱存極哈哈大笑,說道:“痛快,李大哥果然爽快人?!?p> 待李大廚坐下,又給自己和李大廚各倒了一碗,對在座所有人說道:“今天沖動了,我憤青病犯了,讓大家擔心了,我自罰一杯?!?p> 話音剛落,眾人瞬間炸鍋了,每個人都滿臉焦急,七嘴八舌問了起來:“憤青病是啥病啊,嚴不嚴重啊,趕緊找個大夫看看,可不好耽擱呀?!?p> 朱存極差一點沒把剛喝下的那碗酒噴出來,郁悶的撓了撓頭,這代溝有點深啊,深達400年啊,沒辦法還的解釋。
等解釋明白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氣,鬧了半天“憤青的意思,是憤怒的青年??!”
貌似,不著調(diào)的小王爺又回來了,我們喜歡。
李大廚說道:“憤青原來是這個意思,小王爺,你差點把我老漢嚇死哩,年輕人哪有不沖動,不值當?shù)狼噶??!?p> 眾人連忙說道,就是,就是。
朱存極將酒碗高高端起,豪邁的說道:“今日與我并肩作戰(zhàn)者,他就是我的兄弟。”
眾人熱情瞬間達到了頂點,為了兄弟,干了。
這酒一直喝到晚上,空壇子躺地上好幾個,還好這個時代的酒度數(shù)低,比啤酒高不了多些,要不然非喝壞了。
尤其是二錘,十斤一壇,也不知道喝幾壇了,都出溜到桌子底下,還抱著空壇子不放手。
第二天都起的很晚,起來后收拾停當,吃過早飯后開始準備購物,所有人都很高興,只有李大廚滿臉痛苦樣,好像被人打劫了似的。
朱存極以為他昨晚喝多了,身體不舒服,畢竟四十來歲的人了,在明朝已經(jīng)算是都老年人了。
關(guān)心的問道:“怎么了李大哥,那里不舒服嗎?”
李大廚唉聲嘆氣道:“昨天那頓飯你知道花了多少嗎?十兩銀子,十兩銀子哩?!?p> 看到其他人都倒吸了口氣,朱存極探試的問道:“十兩銀子很多嗎?”
李大廚嘆了口氣,以為小王爺長在王府,對銀子價值不懂,于是解釋道:“十兩銀子能買三石細糧,五石粗糧,這還是現(xiàn)在,要是放在天啟年間,至少是現(xiàn)在的幾倍,以后可不敢這么吃哩?!?p> 朱存極聽了李大廚的解釋后,雖然心里無所謂,嘴上卻不能這么說,人家這是為他好,趕緊說道:“行,下回注意,一定得控制住?!?p> 其他幾人也都不住的點頭。
李大廚雖然沒有在說什么,心疼的表情還是掛滿了臉上。
朱存極笑了笑沒有吱聲,心想以后習慣就好了,于是一擺手,大家直奔成衣鋪。
整個石樓縣就這么一家,進門后發(fā)現(xiàn)老板在哪打盹那,看店里這冷清勁,估計生意也好不到哪去,想想也是,買糧的錢都沒有,誰還有錢買衣服。
老板睜開眼睛一看來人了,頓時來了精神,并沒有因為他們衣衫破舊而怠慢,趕緊笑著迎了上來,問道:“幾位爺,你們是來買衣服的嗎?”
朱存極點了點頭,一指他們這幫人,問道:“有適合我們這些人尺碼的衣服嗎?”
老板連忙點頭,道:“有有有,幾位客觀墻上掛的是樣品,你們選,看到相中的,我給你們拿尺碼合適的新衣?!?p> 大家都興高采烈的選了起來,綢緞衣服肯定不適合,最終每人從里到外,從上到下買了兩套。
把李大廚,小楊公公,劉二喜,大錘,二錘,高興的跟過年似的。
李大廚聽老板報完賬單,高興的表情瞬間消失,又變成一臉肉疼模樣。
出來成衣店,邊走邊嘟囔:“太黑哩,太黑哩,一匹粗布才五錢銀子,這一件衣服也要五錢銀子,太黑哩,簡直是黑店哩。”
大家都憋著樂,也沒人敢吱聲,李大廚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惹怒他后果很嚴重。
本來想找個澡堂子洗澡,一打聽才知道,整個石樓縣壓根就沒有澡堂子。無奈只好回到客棧。
二錢銀子小費扔過去,伙計殷勤的不得了,沒用多大一會,洗澡水就準備好了,一人一個大浴盆,這就開洗上了。
你給我搓,我給你搓,沒用上10分鐘,清水就變成泥湯子,效果還是很好的,至少這幾位都見本色了。
洗干凈后,從里到外都換成了新衣服,人靠衣服馬靠鞍,這話是一點都不假,每個人至少年輕了十歲。
這么一折騰都已經(jīng)過了中午飯,朱存極感覺有點餓了,這回沒有去包房,直接來到樓下,大廳里也沒有其他人。
要了一些簡單的飯菜,肉是沒有,就是粗面,菜湯和咸菜,主要是李大廚氣還沒消,誰敢提肉,他就敢把你噴個欲仙欲死,連朱存極都沒敢吱聲。
就這樣,李大廚邊吃邊對朱存極嘮叨著:“什么活都沒干,一天我們吃兩頓飯就行哩,我們晚上就不吃哩,小王爺身子金貴,到時給您單做。”
朱存極擺出一副爆發(fā)戶的鬼臉,囂張的說道:”我說李大哥呀,這我就得說你兩句了。
財富是靠嘴里省出了的嗎?不是。是靠少吃一個面餅,少喝一碗菜湯賺出來的嗎?也不是,那是怎么出來的那!”
二錘當啷來了一句:“是靠搶出來的。”
朱存極差一點沒噴他一臉菜湯,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一邊呆著去,吃你的面餅吧?!?p> 后者完全不在意,一邊嘿嘿嘿的傻笑,一邊繼續(xù)往嘴里塞著面餅。
朱存極擺出一副欠揍的表情,一指自己的腦袋,不要臉的說道:“靠這里,腦袋,憑你家小王爺我這么優(yōu)秀的腦袋,有必要節(jié)衣縮食嗎?”
李大廚看朱存極又開始不著調(diào)了,嘆了口氣,也沒說什么,心里悲催的想道,怎么就碰到這么一個不著調(diào)的小王爺哩,照這么花,這點錢也過不了幾天哩。
突然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大爺大叔們,你們公猴萬代,兒孫滿堂,賞點吃的吧?!?p> 朱存極一扭頭看到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瘦的就剩皮包骨的小女孩,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不斷的說著吉祥話,乞討著吃食。
突然朱存極的心好像捏住了似的,有些痛,呼吸有些停頓,那雙大眼睛,是那樣的明亮,那樣的純凈,仿佛一個落難在人間的精靈,在祈求凡人的幫助。
正在他發(fā)愣的時候,伙計一溜小跑過來,一把抓住小女孩的纖細的胳膊,便往外拽。
氣憤的說道:“哎呀,小要飯花子跟我玩起聲東擊西來了,趕緊給我滾出去,別毀我生意?!?p> 小女孩哪有伙計力氣大呀,幾乎是被拖動著,看到小女孩看向他那渴望的目光,朱存極受不了了,喊道:“你給我放手,那是我的客人你敢無理?!?p> 見伙計仍舊沒有放手,二錘蹭的一下跳了起來,三兩步來到伙計旁邊,一把抓住他手腕,惡聲惡氣的說道:“我家小王爺讓你放手,你耳朵聾了,你沒死過是不是。”
二錘身高近兩米,渾身上下都是肌肉塊,幾十斤的打鐵錘,能被他舞的虎虎生風,你說那手得多大勁吧!
伙計感覺自己手腕骨頭都快碎了,痛的他嗷嗷直叫,流著淚說道:“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錯了,小的錯了?!?p> 朱存極走了過去,把倒在地上的小女孩扶了起來,然后示意二錘放開伙計。
將小女孩帶到自己的座位旁,讓她坐下,將自己那碗菜湯和面餅,往她面前一推,輕聲說道:“餓了吧?快吃吧。”
小女孩怯怯的看著朱存極,小心翼翼的從那一摞面餅上,拿下來一張面餅,小心的放到嘴里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咀嚼著。
朱存極微笑著,將菜湯往她面前推了推,柔聲說道:“喝點湯?!?p> 小女孩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了聲“謝謝”,端起碗來小口的喝著,那滿足的表情,好像是全世界的美味,都在這個碗里一樣。
把那一碗菜湯喝了個干干凈凈,連一個彩葉都沒剩下,將碗放到桌子上,拿起那張面餅放進懷里,很有禮貌的說道:“謝謝大爺?!?p> 轉(zhuǎn)身就要走。
朱存極將她叫住,不解的問道:“為什么不在這里吃,是要回家吃嗎?”
被朱存極叫住的小女孩,先是緊張的用雙手護住放餅的位置,當聽到問她的問題,才放松下來,不過好像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偷偷的向外偷看了一眼。
朱存極順著她的目光,向窗外的街道看去,只見一堆半大孩子,男孩女孩都有,年紀大都在七八歲,也有一部分十來歲得,正翹著腳一臉渴望的看向屋里。
朱存極明白了,這孩子是要把面餅留著分給外面那些孩子,真是個善良的女孩,剛才估計是那幫孩子作掩護,這小姑娘才溜進客棧。
朱存極把揉著手腕的伙計叫了過來,問道:“你們還有多少面餅?”
伙計先是一愣,然后趕緊說道:“大概有十來斤的樣子?!?p> 朱存極一指那小女孩,說道:“我全要了,用袋子裝上,在裝些咸菜,都給這小姑娘?!?p> 當伙計將一袋子面餅和半袋咸菜放在那個小姑娘面前時,小姑娘都傻了,愣在哪里不知道該怎么好了。
伙計提醒道:“還不趕緊謝謝大爺?!?p> 小姑娘如夢方醒,一下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嘴里連聲說道:“謝謝大爺,謝謝大爺?!?p> 朱存極趕緊過去,將她扶了起來,柔聲說道:“快走吧,你的朋友還在等你那。”
小姑娘用盡全部力氣,把兩個袋子拿到外面,馬上傳來小伙伴們的驚叫歡呼聲。
看到伙計腫了一圈的手腕,朱存極從李大廚哪里,拿了兩錢銀子,放到伙計的手里說道:“我哥哥如莽了,我?guī)蚰愕狼?,這點錢拿去買瓶藥酒吧!”
這下把小二高興的連連道謝,對他來說這也算因禍得福了,干他這活少不了受客人的委屈,都習慣了。
他在城門口看過熱鬧,知道這位是一個小王爺,連石樓縣土皇帝,杜百戶挨了打都得忍著,打他一個小二算的了什么。
想了想,還是小聲說道:“知道爺您心善,可像剛才那樣的女孩,在石樓縣多了去了,管不過來得。”
朱存極點了點頭嘆了口氣,知道他是好心,說的也是實情,也沒說什么,擺了擺手讓他下去。
心里酸酸的,這女孩看樣應(yīng)該也就十來歲,這要是放在前世,這么乖巧懂事的女兒,父母不一定怎么寵著那。
要是真有這么一個小女孩,在大街上要飯,鍵盤俠們還不得把政府噴個外焦里嫩??!
在看看外面那些掙扎在死亡線上的孩子們,大明要是還不亡,那才真是天理難容。
朱存極也沒心思吃飯了,大手一揮,直奔滿金堂錢莊,把那5000千兩銀子求出來,才是正事。
不管是現(xiàn)代還是古代,錢莊都是最賺錢的買賣,放高利貸就不用說了,這個時代你往錢莊里存錢,不但不給你利息,你還有給人家保管費,想不賺錢都難!而且你存少了,人家還不伺候,就這么霸氣。
匯通天下就不用想了,能在一個省里開上幾家,就已經(jīng)算是規(guī)模很大了,能夠全國布局的錢莊,明朝還沒出現(xiàn)過。
要到清朝末年,十九世紀后期,我國才出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匯通天下的超級大錢莊。(那時仍叫錢莊,國內(nèi)還沒有叫銀行。)
當然這也只限在國內(nèi)。那種跨國銀行,到了20世紀初才在美國出現(xiàn)。
幾人進了票號,伙計見到有人進來,趕緊過來招呼,請幾人坐下沏上茶后,客氣的問道:“幾位貴客,不知道是存銀啊,還是提現(xiàn)?!?p> 朱存極從李大廚手里拿過那張銀票,遞給伙計說道:“提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