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十年之傷
王辭從上飛機就變做向舞的樣子,因此他們兩個自以為是女兒,第一時間撲到她面前,滿臉的期待和興奮。向母握住她的手說:“團團,你可算回來了!身體完全恢復(fù)了嗎?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旁邊的向瑤很是無奈:“爸媽,你們先別急,我們上去再說?!?p> 他們意識到面前這個仍然不是自己的女兒,向母當(dāng)即松開了手,兩人的情緒跌落低谷,從歡喜又變成了凝重。
賀佐說有些累,拿著自己的房卡就先上去了,大家也不敢多說。其實沒有賀佐在場,就算是向瑤都會覺得輕松很多。
他們聚在一個房間,向瑤拿出靈芝跟父母簡單解釋了向舞的狀況。
那些什么魂魄什么溫養(yǎng),夫妻倆聽了一大堆仍然沒有概念糊里糊涂的,向瑤為了讓他們放心,就直接說向舞一定能恢復(fù),他們才稍稍松了口氣。
而后夫妻倆拿起那所謂的靈芝瞧了又瞧,實在難以想象自己的女兒會在這紅色的蘑菇里頭。
向父忍不住問:“團團真在這里面嗎?她能說話嗎?”
“等過陣子她恢復(fù)了,就能開口了?!毕颥幷f。
“那我們可得把蘑菇放好了,不然被什么動物吃了可不得了,還要好好照顧,不能讓它枯萎了?!毕蚋干酚薪槭碌卣f。
塊頭這么大的一個男人,卻緊張地抱住了盆栽,里頭是一顆都沒巴掌大的蘑菇。
大家都被逗笑了,向瑤說:“爸您放心,我叫專門栽蘑菇的人養(yǎng)著它,放在溫室里,絕對不會出事的!”
聽到這話,原先還癱在椅子里的甄宥材精神瞬間就振奮了,整個人彈簧似的彈坐而起說:“叔叔阿姨,你們聽我說,向舞不是蘑菇,她更不想去蔬菜大棚!”
向瑤的耐心被耗盡,當(dāng)即怒罵:“臭小子你夠了!我知道她需要什么!你一個沒畢業(yè)的小天師懂什么!?”
面對盛怒的向瑤,甄宥材覺得自己還能好好坐著,就已經(jīng)超越了大多數(shù)人,他紅著臉“我”了半天,最后還是扯王辭的袖子求助她。
王辭說:“這件事我們都沒話語權(quán),到底怎么辦問她自己好了?!彼粗`芝,沉聲問,“還不打算出來嗎?”
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五雙眼睛都盯著那顆小小的紅色蘑菇,那抹半透明的魂魄終于是千呼萬喚始出來,懸在半空,正是向舞。
“小舞!你早就醒了?。俊毕颥庪y以置信地看著妹妹。
向舞自始至終低著頭,那模樣都快哭了,十分膽怯地說:“對不起,姐姐。”
“你為什么沒點動靜?你知道我跟爸媽有多擔(dān)心嗎?”她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向舞則默默無語。
向母趕緊說:“好了,團團能醒就比什么都好,往后咱們好好養(yǎng),團團就能很快就能回到自己身體里去了?!?p> 向舞仍不說話,甄宥材急了,跑到她面前說:“喂,你真想進蔬菜大棚啊?跟我們回學(xué)府吧!大佬跟賀老師都在,他們很厲害的,肯定能把你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
她笑起來:“我……我都可以的,去哪里都一樣啊。”看著豁達,笑容里卻透著一絲勉強。
“誰說一樣,姐姐會給你最好的!”向瑤白了甄宥材一眼,“而且誰說是蔬菜大棚這么低級的東西?不懂就別亂說話?!?p> 甄宥材一咬牙,也不知誰給的勇氣讓他終于沖著向瑤大叫說:“是!進南山學(xué)府是最好的,去圣境也是最好的,這些都是你給的!但是你知道嗎?在學(xué)府大家看她不順眼,處處排擠她罵她是廢物!去了圣境還被別人吸了魂魄變成現(xiàn)在這樣!這些都是因為你給的所謂的好東西!”
這些事向瑤怎么會不清楚?對向舞的愧疚就像一根根刺扎在她心頭,日日夜夜都是鉆心的痛,甄宥材無情揭穿這些,直接就是刀子剮著她的血肉,疼得已經(jīng)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她卻還要著顏面不肯承認(rèn),一張臉變得鐵青,一把抓住他的領(lǐng)子冷冷地說:“小子,你是不是想死!”
話都說開了,甄宥材也豁出去了,雖然使勁想推開她,但是推不開,就直接說:“怎么!我說的不對嗎?向舞明明更適合人類的生活,你為什么一定要她當(dāng)天師?你捫心自問!你到底是想給她什么,還是自己想借此得到什么!”
“你給我閉嘴!”向瑤氣得雙目充血,怒瞪雙眼,低吼著一掌就往甄宥材頭上劈去。
王辭沒有試圖阻止,而一直畏畏縮縮的向舞,連同向父向母全都撲了上去,三人的喝止聲令她在最后停下了手,急促地呼吸仍無法穩(wěn)下心跳,干脆將甄宥材撒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從來繃直的身軀,瞬間如耄耋老人變得軟弱無力,背影蒼老了許多。
向舞擋在甄宥材面前,努力提高音量說:“姐姐是因為那件事嗎?那都過去了,我從來沒放在心上的?!?p> 向瑤顫抖的手撫著額頭,極力控制著情緒,卻仍擋不住悔恨的淚水,她終究還是哭著說:“但是我忘不掉!那天你媽媽倒在地上的樣子,還有你站在她身邊哭的樣子,我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見!”她捏緊拳頭,聲嘶力竭地說,“是我把你媽媽害死的!都是我!”
向母抹著淚去抱她說:“媽也有責(zé)任?!?p> “是我開的車,跟你們沒關(guān)系?!毕蚋竾@口氣。
距離那天已經(jīng)有十年的時間,一家人從來不提,彼此都以為對方不曾將這件事記著這么久,但是沒想到,悔恨像夢魘將他們?nèi)齻€人困了如此之久。
記得那天向瑤難得放假,向父開車去天師學(xué)府接她,一家人高高興興去市中心吃了大餐,又買了很多零食,路上有說有笑,歡樂又和睦。
后來不知怎么的談起天師學(xué)府,向瑤在學(xué)府成績出類拔萃,不免想露一兩手給父母看看。
于是她施展了一個稍微有點難度的幻影符,符紙自動撕裂成無數(shù)片,化作一只只虛幻的彩色泡泡,在車?yán)锏教庯h。
父母都很驚訝,不停夸獎女兒,向瑤于是又施展了好多種,眼花繚亂的像魔術(shù)一樣奪人眼球,向父不免就漸漸被吸引了注意。
原本路上沒什么行人,就在拐彎處忽然竄出一輛電動車,開車的是個女人,后座帶著一個八歲左右的女孩,懷里抱著一袋外賣,是肯德基全家桶。
兩家人就這么撞在一起,向父趕緊剎車,但還是把對方連人帶車撞出去十幾米。一家人都嚇得不輕,他們第一時間下車救人。
遠(yuǎn)處,那個小女孩站在翻倒的車前,對著無人處哭得無助又絕望,而被車壓住的女人一動不動,身下流出一灘血,觸目驚心。
再遠(yuǎn)一點,還有灑落一地的雞腿雞翅小面包,母女倆再也沒機會一起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