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舞陽郡,舞陽樓,李益請客吃飯的老地方。
詹焱抱著一個酒壇,進了樓,這次卻是一個小胡子男人迎接的他,帶他上樓,見著了李益,這次李益端坐在位并未迎接,倒是詹焱快步上前,拱手道:“小人詹焱,拜見大人,幾日不見,大人更加威風了?。 ?p> 李益笑了笑道:“小兄弟客氣了,來來就坐,今日叫你來,是為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訴你??!”
詹焱并未就坐,上次李益的‘教訓’他可記著呢。站著撓了撓頭,不解道:“大人取笑下官了,如今下官食不果腹,有甚么大喜事喲,下官倒是想求大人一事?”
“詹老弟有甚么事,但講無妨!”李益見其恭敬模樣,心中暗爽,十分豪氣的說道。
“那小人就講了?!闭察皖D了頓,接著說道:“這城門守衛(wèi)是由縣尉接管,可我那縣尉,哎,真是氣煞我耶!我與他說收入城費,咱與他二一添作五,然而卻是被他這個臭石頭給懟了回來,你說氣不氣人,我想加收商稅,糧稅,但是那些個刁民不肯,若是強收,又怕那些個刁民反抗,大人你是知道的,我才走馬上任,衙役就暴斃了四個,還剩兩個歪瓜劣棗湊數的,這縣尉乃四品官員,我不求大人為難幫我除掉他,大人,也是知道我的名聲,如今縣衙招不著人,小人只求大人能加派些許人手與我,待我掙著了些許銀錢,也好孝敬大人不是?”
說罷,詹焱將手中的半壇酒遞上,滿臉肉疼道:“這是下官前些日子,花血本買的滄瀾十釀,小人貪杯,如今還剩半壇,送與大人解渴?!?p> 李益大笑,將那酒壇接過,仰頭咕咚咕咚,差不多喝光,留了一層薄底,又還給詹焱,饒有興趣的盯著他,不曾言語。
詹焱見狀,猶豫片刻,仰頭將剩下的酒一口喝干。
“好!”李益拍了拍詹焱的肩膀,算是把這事兒給應下了,然后接著道:“詹老弟,這些都是小事,且有件大喜事,能解老弟你的心頭之患吶?!?p> 詹焱還在肉疼,卻是聞言,大喜道:“可是那反骨仔李遠找著了?”
李益點頭道:“哈哈,老弟果然聰明,老弟放心,我已派下屬心腹前去為老弟你去除患了,約莫再有半個時辰,也該回來了。你我且好好吃酒,等消息便是!”
詹焱這才小心坐下與李益陪著笑。
半個時辰后,詹焱便有些坐立不安,來回張望,李益還勸誡詹焱成大事者要成住氣。
一個時辰后,詹焱便時不時出門張望,李益也不再言語,低聲吩咐下人前去打探。
三個時辰后,詹焱在房中走來走去,而李益也是低頭沉思。
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詹焱翹首以往,李益也振奮精神。
不消片刻,一老者,帶著一渾身是血的六指中年,進了房中。
那中年跪下,磕頭道:“屬下無能,有負主人所托!”
李益點了點頭,沉聲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李遠,竟然如此難殺?定有波折,你且細說?!?p> 那中年遲疑一會,看向詹焱,欲言又止。
李益罷了罷手,道:“哎,詹老弟,自家人,但說無妨?!?p> 隨即看向那老者,老者點了點頭。
六指中年道:“屬下以防萬一,帶了十位好手隨行,待在祈雨縣的來鳳樓,找到那李遠,本來就快得手了,卻是不知從哪冒出來六個大漢,護住那廝,那些大漢端的厲害無比,沒一會,屬下十一人,便被六人生擒了。”
“六人?生擒如此厲害?”李益目光閃爍不定,問道:“可是和那李遠一伙的?”
“不是?!蹦橇钢心昕隙ǖ溃骸澳橇司褪浅圆粶饰业扰c李遠之間的干系,怕錯殺,所以才費力將我等生擒?!?p> “唔,也對?!崩钜纥c頭,接著問道:“那六人是和來歷?”
“據說是墨家任俠一脈?!傲钢心暾f道這里,咽了咽口水,接著道:“他們將我等生擒后,便詢問那李遠,我們?yōu)楹螝⑺?,為了取信李遠,便自報了家門,還說?!?p> 李益一聽任俠,心中一突,連忙道:“還說甚么?!”
“墨家任俠首領莫非月后便會來舞陽郡,盡起中州三千游俠兒,殺,刺殺大人您,屬下聞言,奮起抵抗,手下的十個好漢也為了保護屬下被殺了,屬下也身上傷口不斷,好在僥幸搶了一匹馬,這才逃了出來,將這消息告訴大人您。”
李益心神不定,他并不關心田挈到底是多么忠勇,他只知道,豪俠莫非,三十人便敢深入高麗皇宮刺殺高麗皇帝,斷其一臂,將主張劫掠大晉的高麗太子斬首,如此狠人,三千?三千!他驚疑不定道:“你說多少?”
“三千,三千?!绷柑镪彩强谏喔梢?,顫顫巍巍道。
李益聞言心神失守,吶吶無言半響,看向一旁渾身顫抖的詹焱,目露兇光,一屁股站起喝道:“田老!。。?!?p> 詹焱卻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涕淚橫流,道:“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p> 說罷,轉身便是抱上了李益的大腿,將鼻涕眼淚蹭在李益褲子上,大哭道:“大人救我!那墨家任俠一定會殺我,一定會殺我的!”
李益聞言頓了頓,計上心頭,道:“田老,且快去查查,這幾日郡內多少陌生人入城,客棧生意如何。”
田老領命,帶著田挈退下。
李益就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不停的左手敲右手,默默盤算,心急如焚的他并沒有發(fā)現。
詹焱就這么抱著他的大腿,不止在他腿上擦了多少涕淚口水。
待一個時辰左右,田管家回來,李益這才發(fā)現自己的褲子惡心無比,連忙將抱著自己大腿的詹焱提留起來,放在一旁,詹焱也是站也站不穩(wěn)了,就這么躺著望著天花板,雙目無神,任由涕淚斜淌。
田老如實稟告:“回稟主人,這七日來,每日都有約莫三四十自稱遠方的游客,趕路的商賈進城。且一日比一日多?!?p> 李益急問:“往日是多少?”
田老依舊不帶絲毫感情:“不足是十人?”
李益復問:“那出城的外地人幾何?”
田老如實回答:“每日不足十人?!?p> 李益想了想,又問:“客棧生意如何?”
田老如實回答:“大多客滿,很多都是長住月余,周圍百姓家也皆有來客?!?p> 李益沒再問下去了,他的確被墨家任俠盯上了。
正當李益沉思間,詹焱卻是猛地坐起,覺悟道:“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我這甚么都沒干成,卻是惹得一身騷!焱這就回去提槍親自征稅!撈個七八百兩,焱就跑路,大人!保重!”
李益聞言,叫住詹焱道:“詹老弟莫急,莫急,我這有更好的路子,不知老弟有沒有興趣?”
詹焱有些狐疑得看著李益道:“莫不是買賣小孩?那能賺多少錢?且不說就算能賺錢,那找賣家,買家,耗時耗力得,大人,咱們得時間不多了,撈點就成?!?p> 李益卻是眼睛瞇起,活像一只大灰狼,笑瞇瞇道:“兄弟此言詫矣,買家早已找好,有多少收多少,這點兄弟不必操心,至于賣家,水雷屯縣因為我叔父的原因,一直插手較少,可是塊寶地啊,老弟你到了寶地,不挖個金山而歸,豈不可惜?”
“那這小孩一個有多少油水?”詹焱有些猶豫。
“這個數。”李益比了比兩個手指頭。
“二十兩?”詹焱有些意動,卻還是有些猶豫。
“哈哈哈!老弟你眼見太低了!買家給二兩黃金!”李益大笑道:“我是二十兩收的小孩,如今既然詹老弟要跑路了,那二十兩都不用出,明日我便派人陪兄弟你去收貨如何?這錢我分文不取,權當為兄弟踐行,如何?”
詹焱雙眼放光!一拍桌子道:“干了!”
待詹焱千恩萬謝的離去,李益雙目低垂,心中冷笑,他的確沒騙詹焱,那些大人物為了穩(wěn)定人心,向食不果腹的老百姓收小孩的確是二兩黃金,以往那可是一聽收小孩的來了,那些個刁民那家不歡欣鼓舞?哼哼,財帛動人心啊,詹老弟,黃泉路上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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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雷屯縣,縣令府,詹焱與莫非相對而坐。
莫非對詹焱道:“兄弟,事情如何了?”
詹焱笑道:“莫兄,放心大魚咬鉤了,話說莫兄的名頭真是厲害,你沒瞧見那老賊六神無主的模樣。”
莫非卻是有些疑惑道:“非有一事不明,刺殺本是機密之事,如今讓那老賊知曉了,他往軍營一躲,不就萬事大吉?”
詹焱聞言笑道:“哈哈,因為有一個我十分討厭的人也要殺他,他現在可謂是四面臨敵,困獸之斗?!?p> 莫非不再問,反而調笑道:“所以出了昏招,讓你這個小狐貍當替死鬼?”
詹焱笑道:“是啊,哈哈!”
莫非又問詹焱:“非不明白,若是要殺這老賊,何須如此麻煩?我自帶三人,便可取其人頭!”
詹焱微笑著看向莫非,說道:“莫兄明白的,這天下殺了一個李益又如何?還有張益,王益,焱的目的是一口咬斷老賊身后那只老烏龜的伸出來的脖子,至于李益如何,如今已經不重要了?!?p> 莫非嘆口氣道:“這世間便是一張大網,環(huán)環(huán)相扣,輕易動不得,妄動,則萬劫不復。”
詹焱似笑非笑道:“所以莫兄想掀了這張網,不是么?”
莫非聞言,大笑道:“知我者,唯焱耳!這天下的不平事太多,太亂,太煩!那些個腌臜之輩,殺之不盡,除之不絕!非殺夠了,也聽夠了,看夠了!非準備掀桌了!焱,一起如何?你我聯(lián)手將這世界打破,建立新的秩序!”
盡管莫非說出驚人之語,詹焱卻并不意外,而是誠懇道:“焱不愿見著天下黎民受那戰(zhàn)亂之苦,焱有自己的道路,只是希望莫兄隨我去見一個人,也許莫兄可以改變看法?!?p> 莫非聞言沉默片刻,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