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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野孤兒

第二十三章 隱形了的父親母親

鄉(xiāng)野孤兒 一縷梅目 2164 2018-10-03 23:12:18

  云新,這位草兒的父親,在痛失愛妻時,也不過就二十五歲,雖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但畢竟年輕,陷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并不能想到自己作為父親的責任。

  他周一到周五都在隊里上班,周末時間不是外出干活,便是在家里睡覺。一旦心情煩悶,他便跑去老丈人家找老丈人和大舅子喝酒,常常喝得大醉。

  草兒父親的醉酒,家里人和身邊的朋友都知道他不過就是借酒澆愁,便也都不忍心阻止他對白酒的熱愛。再說了,那時候的年輕男人們,有事沒事也都愛喝幾杯,平常得很。酒精的危害,并沒有人去注意到。

  草兒奶奶想到神婆說孫女兒命硬的事,也不敢放心地讓孫女和她的父親多接近,再加之她一直記著承諾了孫女的母親明清,要幫她照顧好她的女兒的。

  看著痛苦的兒子和可憐的孫女兒,草兒奶奶能做的就是自己一手包辦了孫女幾乎所有的日常,以至于孫女和她的父親,更是疏離。

  草兒父親不是很親近女兒也是正常,村里也沒有哪個年輕的父親會圍著自己的孩子轉(zhuǎn)。家庭的分工向來也是明確的,家里年輕的男人們,是家庭里的主要勞動力,子女小的時候,吃喝拉撒都不可能讓家里的年輕男人們?nèi)ゴ蚶?,幾乎都是交給家里的老人或者妻子。

  對于草兒父親,沒有很好地親近女兒,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一看見女兒,便不自禁地想起早去的妻子,心傷更甚,不由得也讓自己都沉浸在工作中,連家都回得少了。

  但對于女兒的成長,云新這個做父親的,并不是不上心。

  草兒母親離開人世時還不滿二十六,按照村里的習俗,早逝的人,是不能回村的。當時火化了后,骨灰就放在殯儀館,沒有拿回家。

  殯儀館通知去領骨灰的時候,明清的骨灰罐卻和周圍的骨灰罐放亂了,早已分不清誰是誰的。草兒父親想想,妻子已活在自己的過往的記憶里不可能抹除,那么骨灰要不要,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既然已經(jīng)混亂,也就當一個了結(jié),便也就此了了。

  自此,每年,云家并不會對早逝的草兒母親做更多的祭祀,只有草兒奶奶和草兒父親簡單地逢年過節(jié)或者初一十五的給草兒母親上上香。

  草兒父親這樣做的目的,其實并不是不紀念妻子,而是不想讓女兒心里產(chǎn)生缺憾,盡管這種缺憾天然存在,但不能讓她也沉陷在失母之痛中影響她的成長吧。

  因此,家里關于草兒母親的所有的物件,都被草兒父親丟的丟,燒的燒,連一張照片都沒留。

  可以想象,當草兒父親,把自己早逝的妻子,女兒的母親,照片一張張地丟入火盆里時,是何等的心傷,也正是他自己所經(jīng)歷的這種滴血的心傷之痛,不想在女兒心里生起,所以寧可讓女兒的心里,沒有她的母親的痕跡,來得更好。

  也正因為如此,家里的其他人,既顧及草兒父親的情緒,也顧及草兒的成長,都自覺地不談起明清——那個善良美麗的女人,她活在草兒長輩們的心里,卻將不能在草兒的心里顯現(xiàn)。

  無情,有時候,好過情深。如果說無情是一把鎖,鎖住一片不能打開的院門,那么情深,會是一顆種子,如果扎在一個幼兒的心里,埋藏著,來年就會長出痛苦的果實,讓孩子成長的光陰里有不斷滋長的苦澀的味道。

  草兒的父親,給女兒選擇了一把鎖,鎖住這段傷痛的缺憾不外溢,而不是讓痛苦的種子在女兒的成長里不斷生長。

  但誰也沒想到,這把鎖,同樣也鎖住了草兒和父親的心靈的靠近。

  家里人都不敢和她提起她的母親,也就很少提她的父親,因為,如若提了父親,便自然會讓草兒思考自己的母親。干脆,大家就都不提爸爸媽媽這件事。包括父親自己,也不曾在女兒面前強調(diào)自己的身份。

  于是,當別人家的孩子都在呀呀學語學會的第一個稱呼都是爸爸媽媽時,草兒,對于自己的爸爸媽媽,心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從沒想過自己的父母親。幼小的草兒在為數(shù)不多的時候見到對于這個家里嚴肅的男人,都是畏懼地躲避的。她的心里,從來就沒有主動生出過父母的概念,也根本不知道爸爸媽媽是什么。

  草兒三歲那年,從外地學習歸來的父親,走到門外,剛好看見正在獨自玩耍的草兒。他知道女兒和自己生疏,畏懼自己,但想起自己給女兒買的好吃的蛋卷,為了不嚇著女兒,便離女兒兩三米遠的地方蹲下了身子,朝著站在兩三米遠外望著自己的女兒說:

  “叫我呀!叫我便給你吃蛋卷?!?p>  習慣了嚴肅的草兒父親,并沒有發(fā)覺自己的臉還是嚴肅的,又或者,他心里也是緊張的,畢竟,這幾年來女兒對自己的畏懼和躲避,再面對女兒,他既想親近,又不知道該怎么親近才能不嚇著小小的女兒。

  草兒看著遠遠蹲著的那個人,直覺反應是自己的一個親人,這種天然的血緣相連,無論多么的疏遠,還是割不斷的,但他讓自己叫他,叫他什么呢?草兒的腦子里一片茫然。她在腦子里掙扎著,就是浮現(xiàn)不了該叫他的稱呼。

  父親手里的蛋卷,也并沒有對草兒對它生出哪怕一點點的興趣:

  草兒對不確定該是自己的東西,并不想要去得到。這種天然的對物質(zhì)欲望的冷靜和邊界感,不知是遺傳了誰的,也或者,源于云家人上上下下也天然都秉持著靠自己雙手吃飯,從不覬覦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的家族根性吧。

  小小的草兒,茫然地站著望著不遠處那個舉著蛋卷的家里的一個親人,不知道該怎么辦,便轉(zhuǎn)頭哭了起來,一邊哭喊著奶奶,一邊去找正在屋子里忙碌的奶奶。

  草兒父親忍不住有些氣惱而又無奈地“唉呀”了一聲,看著哭著跑開的女兒,悻悻地收起蛋卷,站起身來,也沒進客廳,直接回了和家里客廳隔著一個村里大廳的房間,看書睡覺去了。

  在沒有父母親穩(wěn)健陽光的愛中,在那片塵封在草兒心靈的心鎖鎖住的院門里,正在生長的是誰也沒有意識到的陰森森的冷風,和空洞的荒蕪。這種冷風貫穿的荒蕪,既是草兒內(nèi)心的安全感的缺失,也是草兒因為父愛母愛的缺失而帶來的愛的味覺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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