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恕罪,可驚著姑娘了?”那幾個婆子也趕過來,其中一個拿竹籠子過去逮鵝,余下幾個都圍過來,爭先恐后地關(guān)切,生怕喬瑛若有個好歹,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喬瑛若卻沒仔細(xì)聽她們說什么,她的目光已經(jīng)被那只鵝吸去了,見到婆子把鵝裝進竹籠子里提起來,便開口問:“你們捉這鵝做什么?”
“回姑娘的話。”幾個人里略有些臉面的婆子站出來說:“老奴幾個本是要做糟鵝,誰知一時不慎讓鵝給跑了,一路追到這兒,還沖撞了姑娘,實在是該死。”
“沒事?!眴嚏舫蛑魂P(guān)到籠子里的大鵝,越看越喜歡,不由動了心思,就說:“你們把這鵝留下吧?!?p> “姑娘這是要……”那幾個婆子面面相覷,不解其意。
喬瑛若就坦白了說:“鵝我養(yǎng)了,你們換樣?xùn)|西做?!?p> 聞言一旁崔珝眼睛立馬亮了,他長這么大還沒養(yǎng)過大白鵝,況且這只鵝這么威風(fēng),一定好玩。
提著籠子的那個婆子立刻說:“這鵝太笨重,身上又臟,茶月怕是拎不動,不如就由老奴我給姑娘送去,姑娘看可行?”
喬瑛若說:“成,你送我院里,交給碧璽?!?p> 說完那婆子便走了,喬瑛若又想起來自己跑廚房這邊的目的,對余下幾個婆子說:“我想吃杏仁豆腐,你們回去做幾碗送去……算了,茶月你留下,等做好了再回去,省得她們不認(rèn)識路,記得我要多些糖桂花?!?p> “是?!辈柙聭?yīng)聲,之后便被她們圍在中間往廚房那邊去了。
等人走了之后,崔珝忙抓住喬瑛若袖子,仰臉期待地問:“姐姐給那只鵝起個名字呢?”
被他一提醒,喬瑛若也覺得是要取名,她歪頭想了想,忽而笑出來了,見崔珝還一臉疑惑瞧著自己,便彎腰在他鼻頭戳了戳,說:“叫大福如何?”
然后又解釋道:“幼時娘帶去我相國寺上香,當(dāng)時那主持說我是個有大福氣的,但說是這么說,可我長這么大還真沒感覺到,所謂福氣難不成便是指我生在高門?想想便覺得不靠譜?!?p> “阿珝你覺得叫大福怎么樣?”
“好聽?!贝瞢嵖隙ǖ?,他是真喜歡這名字,不像哥哥取得那些。以前家里養(yǎng)過一條狗,雖說只是用來看門,但名字卻叫什么迅風(fēng),難記不說,聽起來甚至都不如旺財威風(fēng),偏偏哥哥還說什么這狗跑得快,合該叫這名兒。
被他肯定,喬瑛若立時驕傲道:“喜歡就好?!?p> “我回頭可以去看它嗎?”崔珝問。
“這是當(dāng)然?!?p> 喬瑛若拉著他往回走,邊走邊說:“明兒你就到我那兒去看。”
“好?!贝瞢嵱昧c了下頭,又說:“姐姐我們快回去,哥哥該回來了?!?p> “怕他做什么?”喬瑛若才不在意。
“沒,只是哥哥若知道我今天的功課還沒做,而是跑出來玩了,肯定會罵我的。”崔珝說著有些不好意思,他也覺著這樣不好,但是方才只想著吃,就一時忘了功課。
“讀書有什么好的?”喬瑛若哼唧道,嘴上雖然這么說,但也真怕崔珝挨罵,她可是見識過崔珩生氣的樣子,氣人得很,故而腳上步子還是加快了。
可惜也晚了,崔珩已經(jīng)回來,正坐在院中葡萄架下面看書,他穿著身寶藍(lán)色素羅圓領(lǐng)單衫,腰間系著冰花結(jié)長穗宮絳,頭發(fā)全束起來扎成髻,不僅顯得人精神,更有幾分英氣,就是面龐不知是太陽照得還是怎么,瞧著竟比以往都還要白凈,倒讓喬瑛若腦中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句詩來,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詩句何意她并不曉得,只是以前讀《詩經(jīng)》時偶然記下的,想來是稱贊男子的詩句。
但隨即她就急忙搖了搖頭,并在心里暗自警告自己,崔珩才不好看。
“哥?!贝瞢嵰呀?jīng)先跑過去了。
“去哪兒了?”崔珩放下書站起來,本來他想板起臉,但是看到喬瑛若也在,便只是摸了摸崔珝的小腦袋,也沒說什么。
“和瑛若姐姐去玩了?!贝瞢嵒氐?。
喬瑛若慢慢走過去,見了崔珩也沒說話,她現(xiàn)在有些尷尬,為自個兒方才腦袋里想得詩句。
崔珩也只道了一聲:“三姑娘好?!闭f完他就把崔珝拉到身前,低頭仔細(xì)問他:“功課可完成了?”
崔珝被他問得心里發(fā)虛,可也不敢不回,就仰著小臉討好道:“我等下再讀書好不好呀?”
“你晌午就沒讀?!贝掮裨谒~頭戳了一指頭。
“哥哥?!贝瞢嵢鰦?。
“不讀書又沒什么大不了的,阿珝還小,過幾年才上學(xué)?!眴嚏舨逶挼?。
說完話她以為崔珩怎么也要反駁一句,都想好怎么駁回去了,卻見他只是點點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說:“三姑娘說得也有道理,只是小孩子難免貪玩,故而要約束著,不能只一味放縱?!?p> 喬瑛若眨眨眼睛,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乖,進屋去吧!”崔珩拍拍崔珝肩膀,示意他到屋里去讀書。
崔珝乖巧應(yīng)了后又向喬瑛若說:“瑛若姐姐,我先去讀書了?!?p> “好,去吧!”
等葡萄架下只剩下他倆時,莫名靜了半響,喬瑛若感覺有些不太適應(yīng),就找話說:“聽二哥哥說你今秋便要下場。”
“對。”
“二哥哥和大堂哥也考,你到時候和他們一起。”
“是?!?p> “嗯……”喬瑛若詞窮,覺著實在沒話說了,就想找些別的東西看看,一抬眼才注意到頭頂掛著的葡萄,還剩下許多沒摘,有些還被鳥雀啄了,瞧著怪可惜的,她心里頓時有了主意,便對崔珩說:“剪刀在哪兒?我剪幾串葡萄?!?p> 崔珩回屋去拿,還拎著一個藤筐出來。
只是真去剪了反倒麻煩,喬瑛若夠不到,葡萄架子太高了些,就是崔珩上次剪也是踩了東西,何況她這個子還不如崔珩。
“不如我來?!贝掮裾f。
“不用,我自己來?!眴嚏魣猿帧?p> 但是她又沒法夠到,就扭臉去望著崔珩,指望他搬個凳子過來。
崔珩沒說話,但意思卻是懂了,他轉(zhuǎn)身又要再進屋,卻看張嬤嬤已經(jīng)搬著個圓凳朝這兒來了,她剛走近就說:“姑娘當(dāng)心點兒,別磕了碰了,傷著就不好了,這地夯得可結(jié)實了?!?p> 這話一出崔珩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張嬤嬤是以前家里的老奴了,本就是直腸子,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話,來伯府后顯然也沒學(xué)會,雖說她這話中的意思是在關(guān)心,只是卻也實在不會說話,過于直白粗糙了,喬瑛若都還沒踩凳子呢,她話里話外就差沒直說會摔了。
崔珩看了眼喬瑛若,見她只顧打量圓凳,沒留意張嬤嬤說了什么,便忙對張嬤嬤說:“你去看著阿珝,這里有我就行?!?p> “哎。”張嬤嬤應(yīng)道,轉(zhuǎn)身便走了。
她那邊剛離開,喬瑛若已經(jīng)提著裙子迫不及待踩上了圓凳,但是猛然站到高處她又有些怕了,忙又對崔珩說:“你扶著凳子?!?p> 崔珩彎腰按住,誰知一抬頭,鼻尖卻從喬瑛若的裙角蹭過去了,驟然一股梅花香撲鼻而來,仿佛回到冬日滿園子梅花盛開時,他頓時紅了臉,怕被看到,又急忙低下頭。
因為不敢再抬頭,崔珩也不知道喬瑛若剪得如何了,只感覺她都剪了有半天,便出聲詢問:“三姑娘可剪好了?”
“催什么?快了?!眴嚏舨荒蜔┑溃f著話她不知道要剪藤上哪個地方的葡萄,腳還在圓凳上挪動了幾下,連帶著裙擺隨之晃動,幾次擦過崔珩臉頰和額頭。
崔珩紅著臉便不說了,又過了會兒,才聽到喬瑛若說:“好了,我要下去,你讓開點兒?!?p> 崔珩忙往后退了幾步。
等喬瑛若從圓凳跳下來,崔珩這才得空抬頭看一眼葡萄架,卻只見藤上已經(jīng)沒了葡萄,整個被洗劫一空,他眼前一黑,險些沒忍住發(fā)火。剩下這些葡萄他是特意留著打算回頭給二老爺送去的,結(jié)果這下可好,一串都沒留住。
偏罪魁禍?zhǔn)走€捧著藤筐得意洋洋地說:“留著這么些葡萄還不是招鳥蟲,我都給摘了,回頭你讓丫頭找個柳條筐什么的,把葡萄放進去,吊到井里頭用井水湃了再吃,還能存好長時間不壞?!?p> 崔珩忍著沒吭聲,喬瑛若全沒在意,仍自顧自說道:“不過這些葡萄你分我一半,上回拿得那些葡萄被二哥哥吃了好多,我都沒吃幾顆,這回就剩這么點兒了,你……”
說了半天沒聽到崔珩應(yīng)聲,喬瑛若空出一根手指在他肩頭戳了一下,皺眉道:“正跟你說話呢,神游到哪里去了?”
“聽著呢!”崔珩說。
“好,你挑些干凈的,沒被鳥雀啄過的葡萄拿食盒裝起來,記得,我只用你那個描金漆器的食盒裝,其他食盒不好看,等會兒我走時帶著,回頭食盒再還你?!眴嚏粽f完把藤筐往崔珩懷里一塞,轉(zhuǎn)身就要進屋去。
“三姑娘,那個描金漆器的食盒前幾天我就已經(jīng)還給二老爺了?!贝掮窠凶∷f。
喬瑛若一臉懵懂地問:“那不是你的嗎?”
崔珩解釋道:“不是,是之前二老爺差人送東西時一并拿來的。”
“那我拿什么裝葡萄?”喬瑛若立時不高興了。
“我那兒還有一個朱漆的?!贝掮裨囂降馈?p> “朱漆的不好看?!眴嚏粢豢诜穸?。
“木胎的?!?p> “你想叫我丟人啊?”
“囊袋?!?p> “更不可能?!?p> 崔珩把藤筐往石桌上一撂,刺兒道:“你用手拎著回去吧!”
藤蘿餅
囊袋,古代用來裝食物的東西。 另外那句詩,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出自《詩經(jīng)-小戎》,意思是思念夫君人品好,溫和就像玉一樣。住在木板搭的房,讓我心煩又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