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大道上飛速狂奔，沿途揚起陣陣飛塵，似乎在為青燕子高歌送行。
“駕——駕——”
青燕子開心地揮鞭，秋天的落葉，天邊的云彩，南飛的小鳥，這就是自由的味道??！
——
“官爺，你可要為小人做主啊——沒了馬車，小人可怎么活啊——”
馬夫一瘸一拐，拽著守城的侍衛(wèi)哭訴。
當然，他沒敢告訴侍衛(wèi)，自己謀財害命反被劫的始末。也真是見鬼了，明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忽然變了個人似地，在快要窒息的情況下一拳將他打飛了。
“官爺，你們倒是快點啊，再晚了，就追不上了——”
話音未落，馬夫就跟見鬼了似地神色大變，連忙躲在侍衛(wèi)身后，原來是花九重策馬而來了。
“吁！”
花九重猛拽韁繩，馬蹄高高揚起。他居高臨下，冷眼掃過那心虛到腿軟的馬夫，一句話沒說，重新?lián)P起馬鞭，噠噠噠往前沖。
馬夫見他走遠，頓時松了口氣，正慶幸躲過一劫時，一股腥氣竄上喉嚨，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這是，中毒了？
“快——快找大夫——我中毒了——我中毒了！”
——
官道旁邊有座茶館，青燕子花錢買了碗茶，順便討了點水喂馬。一忽然間陣急促的馬蹄聲如排山倒海般襲來，十幾個劫匪手持大刀，堵在茶館門口，樂呵呵地看著眾多茶客。
“老大，發(fā)財了——”
他們很快就發(fā)現了青燕子的“全部家當”，金子的光芒閃閃的，好多劫匪跑到馬車邊，抓起金銀珠寶就往兜里塞。喝茶的客人小聲嘆息，賣茶的店小二一時沒忍住吐槽道:
“傻女人，出門帶這么多銀子，不是存心找搶么？”
——
此時青燕子也意識到了，沒本事是守不住財富的，雇了保鏢也不見得靠譜。她一口飲盡那泛著青燈光芒的茶水，挺直身板，氣勢洶洶地靠近那些劫匪，提高音調，一臉鄙夷地說：
“瞧你們一個個，笑得跟個傻子似地。這么點東西就滿足了？果然是小山賊，跟我這種江洋大盜簡直沒法比，眼界太低?！?p> ——
“江洋大盜?”
山賊聚到大胡子首領身邊，運氣不會這么背吧，竟搶了同行?山賊首領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若對方真是江洋大盜，那就麻煩了。
“敢問閣下，是哪個江洋大盜?可否報上名來？”
“姑奶奶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盜閣柳公子是也！”
此話一出，山賊首領頓時嚇得臉色發(fā)白。盜閣以盜術出名，柳公子更是江湖盜術集大成者，神龍見首不見尾，比江洋大盜厲害多了。
“柳公子，竟是個女的？”
“我就喜歡女扮男裝，怎么，你有意見?”
其實真正的柳公子比較喜歡男扮女裝！
山賊首領嚇得往后一縮，連連搖頭，道：
“不敢——”
——
“瞧瞧你們一個個沒出息的樣子！告訴你們，要不是我手下留情，這馬車里邊肯定不止這些寶貝，再多幾輛馬車也拉不過來?？丛谕械姆萆?，我也不為難你們。但是如果有下次，你們再敢在我面前放肆，可別怪我下手不留情。”
山賊聽了，撲通撲通跪地上，懇求寬恕。
青燕子對他們的表現很是滿意，便道：
“奶奶我著急趕路，趕緊把銀錢放回去！”
——
山賊們忍痛把搶來的錢放回馬車。青燕子松了口氣，以為此事終于可以了結了，誰曾想山賊首領轉身又撲通跪地上，道：
“還請閣下指條發(fā)財之路。”
山賊跪成一片，青燕子傻眼了，心想這可如何是好?此時，她想起花九重從袖子里掏出的大麻袋，頓時計上心頭。
“都別跪了，我理解你們，都是為了找條活路嘛。起來，別跪了，姑奶奶帶你們發(fā)財去——”
——
半夜，盛京城大錠錢莊遭遇劫匪。劫匪身手一般，多是莽夫，一腔熱血，沒多少智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錢莊里的護衛(wèi)擊潰了。
花家護衛(wèi)將劫匪押送去官府，青燕子躲在暗處，心想：
“原來花家還養(yǎng)了護衛(wèi)，難怪能守住那么多金銀財寶?！?p> 劫匪都陷里邊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供出她來，此地不宜久留，得趕緊溜才是。
——
馬車停在街道拐角處，青燕子和那些山賊說好了，事成之后，他們只顧往外搬銀子，她趕馬車過去接應。如今事態(tài)有變，她只能對不住那群劫匪兄弟了！
她急匆匆地掀開車簾，卻條件反射地“啊”了一聲。
花九重戴著半張鬼面具，環(huán)抱雙手坐在馬車里，眼神森然如鬼魅，渾身氣質與鬼面具完美融合！
“小蟲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嗚嗚嗚——我好怕啊——你都不知道，這幾個時辰里——我竟然被搶了兩次——世風日下，人心險惡——太可怕了——”
她撲過去，抓著他的衣袖裝模作樣地擦眼淚，夸張且用力地吸鼻子。
一路尾隨其后的花九重豈會不知道她在演戲，但她難得主動湊過來，他又何必戳破掃她的興呢？
“真實抱歉吶，是為夫來晚了——”說著，花九重強行將她拉入懷中，“就讓為夫好好安慰安慰你——”
看著他越湊越近，青燕子邊往后挪邊假笑著轉開話題：
“不用安慰，我已經想通了，吃一塹長一智嘛——別靠這么近，退后——退后！對了，你能不能跟你們家的護衛(wèi)商量商量，把武功傳給我?”
她方才忽然想到了成為武林高手的捷徑！護衛(wèi)也不見得靠譜，關鍵還得自己有料，不然再多錢財也不敵不過家賊外賊！
“你要武功作甚？”
說話間，青燕子已被他托起來坐他腿上。
“當然是——哈哈——還能為了什么——當然是強身健體啦——”見他要摘面具，青燕子賠著假笑制止。心想，不帶這么玩的，她可不想近距離面對他那張不加掩飾的爛臉！
“強身健體的方法有很多種，就比如這樣——”他將胳膊環(huán)上她的腰，用力箍向自己，語氣更是曖昧到了極致，“不需要動腦，也不需要你動手，你只要——唔——”
欲圖不軌的他被青燕子率先捂住了嘴。
“得罪了！”
說話間，她抓住他的腰帶，唰地拋出去，而后迅速抓起韁繩，調頭策馬而去。
誰可以跟他一起強身健體啊，好不容易逃出來，她才不回去呢！
花九重哪肯放過它，飛檐走壁去追。他找準時機搶先飛到房頂，俯沖而下，一掌劈炸車棚。轟地一聲，碎木到處飛，被掌力波及的青燕子感覺大腦一片混亂，一些稀奇古怪的畫面拼命往里竄。
馬車失控，前方一個大擺彎，連接馬車的繩子竟啪啪斷了！
——
“青燕子！”
花九重一個旋身沖過去接住摔出馬車的青燕子。面具不知何時掉了，風揚起他的發(fā)，潰爛的臉一覽無遺。四目相對間，還有些頭暈的她竟從他的眼底挖掘出憐惜之意。
又是砰地一聲，馬車倒地，馬兒噠噠噠消失在路的盡頭。而她臉上的驚慌，也隨著頭痛漸漸散盡。
“功夫不錯嘛?！彼ξ卣f，好似先前的算計和逃跑不過是開了個玩笑，“花九重，要不，把你的武功傳給我吧——”
花九重不由得一怔，心想：
“難道，她醒了？”
“跟我回家吧?！彼f。
“成。不過我腳受傷了，走不了了——你背我吧——”她說。
他遲疑了片刻，最后還是屈膝將背獻了出去。她爬上他的背，發(fā)現他在顫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我說花九重，我很沉嗎？你抖什么？”
“不太習慣——”
“怎么，以前沒背過別人么？”
“只背過一次，在我十歲的時候。一個老頭，他腿腳不便，拜托我背他過橋。我答應了，背著他走到橋中央——他卻乘我不備拔出匕首揮向了我——”
“哦，他也太壞了吧——”
青燕子暗暗將舉過他頭頂的匕首收入袖中，差一點她就將匕首送進他的天靈蓋了。或許這個故事便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我當時正好腿軟了，抖了一下，避開了要害，卻傷了臉——匕首上沾了火毒，我娘拼盡全力保住了我的命。只是我的臉，再也回不去了——煥顏丹是我最后的希望——可惜被老夫人奪走了——”
他背著她站在拱橋中央，看著橋下映著的一雙人影，眸色漸漸黯然無光，似乎陷入了過去那段痛苦不堪的記憶里。
“倘若十歲那年，我聽我娘的話，或許——”
只可惜，沒有或許，不該發(fā)生的還是發(fā)生了。
一盞青燈落在對岸樹林中，點燃地上的枯草。青燕子看著那籠火，仿佛看見了在火中掙扎的自己，心想：
“不錯啊，是個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