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九川饒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清水潭出現(xiàn)漩渦,尸體一只接著一只冒出頭來。牧九川尋了枯枝想用火攻,可那些尸鬼本來就沾了水,根本點(diǎn)不著。此時(shí)他不禁感慨,要是他像爹爹一樣隨身帶點(diǎn)烈酒那就好了。
既然用火不行,那只能靠刀法硬拼了,可那些尸鬼甚是頑強(qiáng),都砍成好幾段了,還活蹦亂跳的。
剛好這個(gè)時(shí)候,黑泥妖出現(xiàn)了。
“你別跟它打了?!焙谀嘌f,“你打不過她的---過來,做我的飾物吧---”
牧九川看到掛在黑泥妖身上的尸體,忽生一計(jì),干脆旋轉(zhuǎn)大刀,改劈為拍,將尸鬼全部拍去黑泥妖那邊。
果不其然,尸鬼一沾到黑泥,就被黑泥妖的泥粘住了,無法動(dòng)彈。
“你干什么!誰讓你隨便往我身上貼東西的。”
“你相信我,這樣最好看---”
被夸了之后黑泥妖可高興了,便拼命吸收尸鬼。就這樣,尸鬼都去了黑泥妖那里,牧九川這才得空對付水底的尸花。
“出來吧---何必躲躲藏藏呢?”牧九川扛起大刀,非常霸氣地沖清水潭喊話。
可很快他就后悔了,明明在水下看著,就一人首樹身的妖精,誰曾想露出水面后,竟是一龐然大物,嚇得他直咽喉嚨。他看了看自己的大刀,心想早知道有這么大顆樹,當(dāng)初就扛把巨斧過來。他連忙搜索可逃的路線,還沒鎖定,尸花嘶鳴一聲,觸須密密麻麻就跟蛇一樣纏了上來!
管不了那么多了,牧九川扛起大刀便砍,砍下來之后就用刀背拍去黑泥潭。
黑泥妖對此格外嫌棄,全給扔了回來,嫌棄道:
“丑死了---不要往我身上亂扔?xùn)|西---”
——
尸花的殘肢越來越多,牧九川被這些打不死的殘肢逼得只能高速揮刀防守。奇了怪了,到底尸花如此強(qiáng)悍的生命力究竟是因?yàn)槭裁??莫非,跟它?qiáng)健的根須有關(guān)?倘若沒有力量補(bǔ)給,它的生命力怎么可能這么旺盛?
“你還是來我這里吧,你打不過它的---”
黑泥妖還不死心,再次向他拋出橄欖枝。
頭頂尸花的觸須密密麻麻織就了一層網(wǎng),牧九川知道從上邊肯定出不去,于是他有個(gè)大膽的想法——下水!他倒要看看,好好的淺水潭,為何能孕育這等兇殘的花妖。思及此,他揮刀護(hù)身,一個(gè)俯沖,直奔尸花的根。
——
花妖洞悉他的意圖,在空中織就的網(wǎng)立馬縮回水中。牧九川在靠近花根的路上被觸須打中,不受控制地撞在花根下方,意外地摸到了一個(gè)硬物。那硬物埋在淤泥里,隱約可見綠色的幽光。
難道,這就是無窮生命力的秘密?
牧九川一邊揮刀劈擋觸須,一邊用手撥開淤泥,竟是一顆骷髏頭。骷髏頭嘴里含著綠色的寶石,他感覺背后也有硬物,撥開一看,也是骷髏頭,嘴里也含了寶石。整整一圈,一共七顆!
一不小心,根須纏上牧九川的腰。
即將被拽離之際,牧九川憋足了勁兒,一刀劈向其中一顆骷髏頭。骷髏頭上出現(xiàn)一道裂紋,而后綠色光芒忽然炸開,瞬間吞沒了眼前的一切。
——
什么都看不見,好像在一片白色的荒漠徘徊。他聽見腳步聲,卻瞧不見人。他琢磨著,自己極有可能被綠光帶進(jìn)了綠光編織的幻境。有人在說話,分不清方向,但是能聽清楚對方在說什么。
【相公!這七煞石乃不祥之物,要送去神壇封印的?!?p> 【婦道人家,你懂什么!什么不祥之物,這是寶物!只要我魔功大成,屆時(shí)你我何需屈居人下,看人臉色?】
【相公,住手啊。他是你兒子,你快住手啊---】
伴隨著一聲慘叫,白色荒原上多了一灘血。牧九川看向那灘血,感覺意識(shí)遭遇了一個(gè)巨大的漩渦。
——
眼前是個(gè)祭祀的神壇,牧九川看見了那位和尸花長得一模一樣的婦人。
婦人和族人被五花大綁,跪在神壇前。而高坐神壇之上的白衣長老們,并未憐憫他們。長老命人將那碎了的七煞石塞進(jìn)婦人及族人嘴里,將他們沉入沼澤地,并給他們下了咒語,要他們永遠(yuǎn)含住七煞石,不許松口。
他們的尸體死后久久不腐,某日,一陣風(fēng)刮來一?;ǚN,沉入水中,在尸體身上生了根。花種吸收尸體養(yǎng)分,生根發(fā)芽,由于七煞石的煞氣,漸漸有了精魂,幾百年之后化為精怪。而那婦人的相公,因?yàn)樾逕捘Ч?,殘害同族被長老們大卸八塊,埋在黑泥潭中。七煞石帶來的怨氣久久不散,久而久之,竟在泥潭中成了妖。
——
如果這一切,都是因?yàn)槠呱肥?,要破此局,只能毀掉七煞石??善呱肥@等邪物,那些白衣長老都沒能毀掉,光憑他的大刀能行嗎?關(guān)鍵時(shí)刻,牧九川想起了父親贈(zèng)給自己的護(hù)身符。
不管怎么說,他爹當(dāng)年也是捉過妖的,說不定管用呢。
思及此,他摘下護(hù)身符,將符文展開。說來也奇怪,雖然符文有些浸水,卻半點(diǎn)未受損。他發(fā)現(xiàn)里邊畫的根本不是符文,而是一把丑丑的小寶劍。
父親這是什么意思?
就一把畫出來的小寶劍,也能叫護(hù)身符?
就在牧九川瘋狂吐槽,懷疑自己極有可能不是父親親生的時(shí),那把小寶劍竟然從符文里跳出來,化作一把金光閃閃的大寶劍!
——
“呀!”
一聲厲喝,大劍直直劈向尸花的根須。一劍下去,骷髏頭裂紋擴(kuò)展,尸花嘶鳴慘叫。再一劍,窟窿頭破碎,嘴里的綠色石頭飄入水中。尸花發(fā)動(dòng)觸須去抓那些石頭,卻被大寶劍全砍斷了。
牧九川抓著石頭離開水面。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快給我---”
時(shí)至今日,黑泥妖還是敵不過七煞石的誘惑。
左邊是猙獰的尸花,右邊是猙獰的黑泥妖,都為了這七煞石。牧九川忽生一計(jì),將七煞石拋入空中,吸引尸花和黑泥妖都往空中撲騰,而他則用大寶劍劈開隔在黑泥妖和淺水灘之間的小土丘。
淺水往黑泥潭里流,黑泥往淺水灘里涌。
尸花與黑泥妖抓著七煞石,互不相讓,竟生生地被七煞石吸盡了元?dú)?,它們彼此融合,最后成了一灘黑水湖。而那七煞石吸收完尸花和黑泥妖的精氣后,又重新聚合,落地化作一綠衣公子模樣,仰頭重重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嘆道:
“總算是自由了---”
話音未落,卻見牧九川扛著大寶劍劈了過來!
綠衣男子斜眼一瞥,下一刻身子便已繞到牧九川背后,又伸了個(gè)懶腰,兩只手卻是一只帶血,另一只則將從牧九川手中奪來的大寶劍捏成粉末。
“噗——”
牧九川身體不支倒地,一口惡血自口中噴涌而出。好快的身手,比當(dāng)初在聽書閣樓外看見的黑衣人還可怕。都沒看清楚對方是怎么出手的,自己的武器便到了對方手里。心口疼得很,憑空多了一片傷口,方才那一瞬間這妖怪將他的心取了出來,又放了回去。
全身乏力得緊,他努力想站起來,卻還是跪倒地上。腦子里此刻只有一個(gè)念頭:
【我不能死---我要去找食尸鬼---我要救她---我不能讓她死---】
興許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紅眸慢慢凝現(xiàn)。只是這紅色不似先前那么囂張,飽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脆弱感,似乎被方才伊始之石那一擊傷了元?dú)狻?p> 綠衣男子上下打量勉強(qiáng)站起來的紅眸牧九川,道:
“竟也是個(gè)吃人的家伙,有趣得很吶!看在你我同宗的份上,本君暫且饒你一命?!?p> 隨后,這位魔頭轉(zhuǎn)動(dòng)腦袋向著南方大喜道:
“啊---生命之水的味道---被封印了這么多年,都快忘了那種被生命滋潤的感覺!”
說完,綠衣男子嗖地化作一縷煙飄走了。
紅眸牧九川追了幾步,再次不支倒地,紅眸越來越淡,最后恢復(fù)本來顏色。他動(dòng)不了了,感覺生命在慢慢脫離掌控。他不想死在這里,他想回到將軍府,親手將食尸鬼送到梅長雪面前。
心跳越來越慢,他的意識(shí)也越來越模糊,另一個(gè)聲音卻意外地越來越清晰了。
“你不能死!我可不能讓你死,必須得讓你活著!”
最后一刻,他看見漫天的血色將他包裹,疼痛越來越劇烈,他忍不住痛呼出聲。不知喊了多久,疼痛感才減弱了些,他也清醒了,便坐起來檢查身體,血不留了,創(chuàng)面也減小至拇指大小,難道是那個(gè)聲音救了他?
不管了,先去找食尸鬼吧!牧九川撿了根枯枝杵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沼澤地,并幸運(yùn)地找到正在覓食的風(fēng)馬。
他用繩子將自己綁在馬背上,對風(fēng)馬說:
“你是青燕子那妖女找來的,肯定不是普通的馬--帶我去找食尸鬼---不然——我就殺了你——”
說完他又一次失去了意識(shí),又一次聽見那個(gè)奇怪的聲音說:
“找什么食尸鬼,當(dāng)下之際最重要的是保住你的小命!”
——
聽書閣主在向南的官道岔路口碰上了阿南,夜色濃重而月剛出,可兩人還是憑著過往印象一眼認(rèn)出了彼此。
“我搜遍了盛京城亦不見你,就想著,你定是來了這里,還真被我給猜中了?!?p> 花九重迅速將麻袋系在腰上,道:
“你不好好伺候巧兒,跑來尋我作甚?”
那次巧兒于幻局中被殺,雖然在阿南的幫助下?lián)旎亓艘粭l命,卻一直無法蘇醒,這主要是因?yàn)榘⒛系拿裼腥毕荨?p> “何必明知故問,藏了那么久,是時(shí)候交出來了!”阿南的語氣里充滿了狠勁,“當(dāng)初你投靠巧兒時(shí),說你會(huì)誓死追隨她,如今她出事了,你不幫她也就罷了,還落井下石,私藏伊始之石不交,實(shí)在可恨,該殺!”
“我?guī)颓蓛鹤隽四敲炊?,巧兒可曾兌現(xiàn)過她的諾言呢?說過會(huì)幫我報(bào)仇雪恨,可時(shí)至今日,我的仇人還活得好好的,我怎能不寒心?想要伊始之石啊,來搶啊。看是身中劇毒的你厲害,還是武功全廢的我技高一籌!”
雖然阿南隱藏得極好,可聽書閣主還是嗅到了毒液的味道。這種毒液有股特殊的刺鼻的腥臭味,據(jù)書中記載,隱藏在赤河中的赤衣蛇的毒液就是這個(gè)味道。
“就算我受了傷,你也不是我的對手。把伊始之石交出來!”
阿南繼續(xù)威脅花九重,卻沒有要先動(dòng)手的意思,如此花九重便能猜個(gè)大概。尋找伊始之石之前,阿南肯定試圖獵殺其它命女借命給巧兒,好讓巧兒醒過來。阿南不敢動(dòng)青燕子和梅長雪,只能找別的命女下手。之前便聽阿南和巧兒提起過,河畔有個(gè)命女,能御蛇,頗有本事。
“既然你這么自信,那就憑本事?lián)尠?。搶到了,不管是伊始之石還是我的命,都是你的?!?p> “這可是你自找的!”
阿南擅長御風(fēng),手一抬旋風(fēng)平地而起,迅速?zèng)_向花九重??删驮谶@時(shí),花九重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繞開旋風(fēng),一劍刺進(jìn)阿南心口。
這使得阿南非常震驚,以為花九重會(huì)用藥暗算他,卻未曾想竟是用武力擊敗了他。
“你輸了,伊始之石我拿走了!”花九重抽出軟劍,無視倒地的阿南,繼續(xù)向前趕路。
阿南努力朝著花九重消失的方向爬,卻被銀針扎中了,這時(shí)他才明白花九重為何會(huì)突然功力大漲,原是刺了大穴用半生性命換功力啊!
這時(shí),一道綠光從天而降,穿過狂風(fēng),竄到阿南跟前。阿南還沒開口問對方什么來頭,就被對方一口咬斷了脖子。
——
遠(yuǎn)處的花九重聽見慘叫聲,回頭看了一眼,便聽食尸鬼哥哥警告道:
“還不快跑,那是七煞,你打不過他的!”
花九重轉(zhuǎn)身繼續(xù)趕路,如果那妖物的目標(biāo)是命女,青燕子就危險(xiǎn)了!
———
“過癮---真是過癮---還是命女的血滋潤啊---”七煞將已經(jīng)斷氣的阿南扛在肩膀上,樂呵呵地走在大道上,“等我找到更好的,我就放你走---我還是第一次碰到具有命女命格的男人呢——莫非這些年人間又改了規(guī)矩---”
似乎,比以前有趣多了。
——
這邊,風(fēng)馬馱著牧九川一路飛奔,追上了也在逃的聽書閣主。風(fēng)馬估計(jì)是為牧九川打抱不平,撅起蹄子便撲向聽書閣主。
聽書閣主慌忙閃身避開。
畜生!
他拔劍剛要刺,卻瞧見了馬背上昏迷不醒的牧九川,連忙收了手。
——
風(fēng)馬原地跳了幾下,想弄醒牧九川,可牧九川傷勢慘重,完全就是半個(gè)死人,醒不過來了。
聽書閣主費(fèi)了好大的勁兒,才安撫好風(fēng)馬,將牧九川弄下馬背??吹侥辆糯ㄐ目诘膫?,聽書閣主有些嚇到了。傷成這樣還沒死,牧九川可真是命大。
——
聽書閣主在牧九川心口撒了點(diǎn)藥粉。迷迷糊糊中,牧九川睜開眼,抓住他的衣袖不放,道:
“我的---給我---”
都這副死樣了,還盯著食尸鬼不放!
“就在我腰上,有本事來搶?!?p> 聞言,牧九川還真伸手去搶,卻因?yàn)槁爼w主早有防備撲了個(gè)空,摔地上了。
——
“少趴在地上裝可憐,起來!”
聽書閣主將牧九川拽起來,發(fā)現(xiàn)他神情呆滯,盯著地面,就跟傻了似地。不會(huì)真摔傻了吧?誰曾想牧九川突然又回神,一把拽住聽書閣主腰間的麻袋,道:
“這是我的——”
——
聽書閣主見他實(shí)在可憐,便打開麻袋,將食尸鬼妹妹拋給他,道:
“想要,便拿去---”
牧九川抱著食尸鬼妹妹,拖著病體走向風(fēng)馬,心想:
【這一次,我定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