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腳下,佛涅頓步,駭然回首,整個人石化為雕像。
山巔風(fēng)云之下,女子身著黃衣,乘風(fēng)翩然而下。
【兄長---】
甜甜的一聲喚,驚得他拔腿便跑。
沖進(jìn)山林中,藏進(jìn)虎狼窩里,不敢露面。
“兄長---兄長---”
佛初立于山林上空,尋覓佛涅的氣息。
——
借著佛涅的血氣,梅長雪勉強(qiáng)恢復(fù)了些元氣。她不太理解,為何佛涅要躲避多年未見的親妹妹。但是不能理解,卻能利用。敵人的敵人,便是盟友。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靥焐?--”
佛涅完全亂了陣腳,佛初已收服一些禽獸,開始搜山。暴露是遲早的事,必須盡快轉(zhuǎn)移陣地。
——
“兄長?”
女子拂袖斬掉虎狼窩前的雜草,只見虎狼不見人。
于是百獸紛紛躍起,將那一窩虎狼,全部殘殺殆盡。
佛初嗅著氣味焦急地尋覓,不久被迷霧遮了眼。
小霧妖趕馬車經(jīng)過,看見她,立刻跳下馬車,單膝跪地,敬聲道:
“小妖已恭候主子多時。”
“一邊去?!?p> 佛初不待見小妖,都沒正眼瞧他。
“小妖知道主子在找人,特來通風(fēng)報信---”
“哦?”
冰冷的視線掃過霧妖卑微的妖軀,漆黑眸底滿是不屑。
“方圓百里的迷霧,都是小妖的眼線。主子要找的人,又上了天山?!?p> “原路返回?“
為何要原路返回?
——
“不,禁域太危險---不能進(jìn)去---”
佛涅駐足于禁域大門前,駭然搖頭。
“危險?何處此言?”
“里邊---會迷路---”
“你進(jìn)去過?”
“當(dāng)然---若非佛初救我---”
若非佛初以血氣化明燈,他早就被禁域中的怨氣同化,哪還有如今的瀟灑日子。
“看來,你妹妹待你不錯啊。你為何見了她,就跟見了鬼似地?”
“鬼?哼---她比鬼還可怕---”
“既然如此,你還猶豫什么?走!”
以命令的口吻說著,他不從也得從。
——
原來這就是禁域大門,隔著老遠(yuǎn)就能聽見怨魔的叫囂聲。漆黑不見盡頭的黑道,確實嚇人。地上森森白骨,多是天山道士不自量力,才落得這副田地。禁域大門上雕刻著花藤圖案,圖案極其古怪。與其說是花藤,倒不如說是蛇藤,仿佛稍不留神就會撲過來咬人。
咔擦---
腳踩上了枯骨。
這一聲響,喚醒了黑道中的怨魔。
怨魔紛紛化作鬣狗,瘋狂地攻擊他們。
“叫它們住手---”
佛涅是鬣君,理應(yīng)能操控怨魔才是。
“禁域中的鬣狗更難馴服,它們只聽命于九命天女---“
“該死---扛不過去---原路折返---”
梅長雪吸入了太多死氣,感覺身子愈發(fā)虛弱。
好在他們還未深入,還有回頭的機(jī)會。
——
兩人狼狽地出了禁域大門,正好撞上命女佛初。梅長雪端詳佛初,就貌相來看,佛初長得極為普通,圓圓的臉,身子微胖,嘴邊兩個小酒窩顯得天真無害,眼底的精光卻暴露了心機(jī)。
梅長雪暗暗自問,莫非她尚未入天人之境?
“賤人!你給我下來!”
她似乎對還霸占著佛涅的后背不放的梅長雪很是不滿。
“究竟是人賤,還是你眼賤。我是你嫂子,放尊重點。”
佛涅驚愕,他們倆什么時候走到一塊了?
“你說什么!”
妹妹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梅長雪一點也不意外。
“佛涅,把我方才說的話,重復(fù)一遍!”
如此,即使佛涅再不情愿,也只能原話轉(zhuǎn)達(dá)。
沒想到,佛初蹙緊的眉頭忽然舒展,殺機(jī)閃現(xiàn)眼底。
“我記得很久以前,有個女人,也妄想做我的嫂子---可惜---黃粱一夢---死在洞房紅燭前---紅燭淚流盡---血染嫁衣---可憐又可悲---你想步她的后塵,我成全你---”
——
那是怎樣可怕的景象,前一刻還在梅長雪的視線里,下一刻就來到梅長雪身后,單手穿透她的心房。若不是佛涅反應(yīng)快,及時背著梅長雪躍入高空,只怕梅長雪的心臟會被佛初狠狠捏碎。
這速度,遠(yuǎn)在尊者之上,可為何容貌如此普通?梅長雪被她的貌相騙了,修為越高,姿色越是動人。但只是和之前的自己相比。要想蛻變?yōu)槊廊?,也是需要底子的。佛初作為那種令人見了就倒胃口的丑女,能修得這番姿色,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唔---”
梅長雪口吐鮮血,借來的血氣一時半會兒無法修補(bǔ)心口巨大的窟窿。
她想盡快咽氣,這樣恢復(fù)更快。
可是,她死了之后,佛初肯定不會善待她。
“佛涅,還記得那個女人的臉嗎?”
——
事實上,他不記得那個女人的模樣,只是記得她死的時候,流出來的血和嫁衣一樣紅。她倒在血泊中,睜著眼睛。不,他還記得她的眼睛,如墨一樣漆黑有神。
只是死的那天,蒙了一層厚厚的灰。
過往總是如牢籠般,隨時隨地會有鎖鏈伸出,鎖住他的四肢,拽回他不愿意面對的舊人舊事。
而一旦意志動搖,體內(nèi)的另一個他自然乘機(jī)搶回身體的控制權(quán)。
紅眸褪去,黑眸乍現(xiàn)。
兩人砰地摔到地面上,濺起一地灰。
——
佛初怕傷到佛涅,不敢貿(mào)然出手。
“你---你是---”
不是她的兄長,雖然脆弱,雖然不堪一擊,但是勇敢、果斷,敢作敢為。
最重要的是,他敢直視佛初的眼睛。
“你想護(hù)她---”
牧九川死死抱住梅長雪,口吐鮮血也不放手。
“不---不許你動她---”
“如果我偏要呢?”
“我---我就殺了我自己---和佛涅一起---同歸于盡?!?p> “你敢!”氣急敗壞了片刻,佛初又恢復(fù)平靜,道,“就算你敢,你也辦不到。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我肯定能搶在你前邊,阻止你---”
——
然而,佛初未曾預(yù)料到,一把利刃,悄然出現(xiàn)在牧九川背后。
梅長雪啐了一口惡血,冷笑道:
“如今我受了傷,拼血氣我敵不過你,但拼爆發(fā)力,我可不會輸?!?p> 這下,佛初的臉上總算出現(xiàn)了別樣的情緒。
不是憤怒,不是孤傲,不是邪惡,而是畏懼。
“你敢殺他---我絕不放過你---“
“笑話。我若放了他,你會放過我---”嗎?
說時遲那時快,眼前人影一閃,利刃破碎為血氣,梅長雪飛出幾十丈,直接跌落山崖。
風(fēng)在耳邊呼嘯,她聽見牧九川大聲呼喚她的名字。失算了,被佛初算計了。想必佛初也看出來了,梅長雪不忍心對牧九川動刀。
倘若她忍心,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佛涅行兇。
——
“梅長雪---”
牧九川躍下懸崖,努力去夠她。
終于,皇天不負(fù)苦心人,抓住了她的手。
“你為何不肯下手---”
“我不是由它,我不會殺一個肯為我去死的人。牧九川,我相信,你可以護(hù)我,度過此劫?!?p> 說完,她一掌擊中他的心口。
掌力沖擊下,她加速墜落,他加速上升,正好撞進(jìn)飛身追來的佛初的懷里。
“兄長---”
近在咫尺,佛初嗅著兄長的氣息,喜難自禁,頓時忘了,自己追下來是為了凌遲梅長雪的肉身和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