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虎口脫險
墨棐自小是個寡言的,不喜與人交往,可讓旁人詫異的是,讓這位天性冷淡的狐族大殿下主動打開心扉的,竟然是個打掃天梯的侍女。
墨棐向來是個不顧禮數(shù)的,他若是對什么人或事情感興趣,勢必要圍著團團轉(zhuǎn)。那侍女名喚晚諾,他母親給取的,真身是個名貴的扇子,可除此之外墨棐對她就真是一無所知了,倒也無妨,反正他變著法子的接近她也不是因為對她的身世感興趣。
“那日你對我說,未來會有一女子教會我人世間情愛之事,可是我年幼時遇見的那位?”墨棐坐在天梯上,問她。
晚諾依舊是垂著頭也不看他,認真做自己的事,半響才憋出一句,“奴婢不知。”
墨棐有些著急,站起身來幾步走到她身前,“你怎么會不知道?”
許是靠的太近,他身上清甜的味道都飄進晚諾的鼻端,她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冷冰冰地,“殿下的事還是要自己做主,奴婢卑微,哪里敢說三道四。”
墨棐點點頭,心里不知道又偷偷下了什么決定,笑的一臉開心。剛轉(zhuǎn)過身去走了幾步,又退回來,晚諾聽著他站在身側(cè)半響沒開口,緩緩抬起頭來,問,“殿下還有何事?”
墨棐搓著手,臉上飄過兩朵紅暈,不自然地別過頭去,“你們……你們這些姑娘家平日里都喜好些什么?”
“.……”
晚諾捏著掃帚的手指用了勁,低頭,賭氣一般地回答,“奴婢平時里只管掃天梯,并無什么喜好,殿下去尋旁人問問吧?!?p> 墨棐是個心大的,也沒聽出她言語里有什么不妥,點點頭,轉(zhuǎn)頭優(yōu)哉游哉地離開了。
若是那時他可以再心細些,也許會發(fā)現(xiàn)晚諾的不對勁,便能阻止后來的那場災(zāi)禍。
可這世間種種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都是自己平素里一點點選擇積累來的。
談何避免。
素卿對著鏡子描好眉,便聽見彩環(huán)推門進來的聲音。
“小姐,奴婢去問了那日的車夫,說是兩位先生在鎮(zhèn)子門口就停了,不過看樣子是住在山上?!?p> 山上?
素卿回身,納悶,“鎮(zhèn)子上的規(guī)矩就是不準上山驚擾神明,怎么可能是在山上住。”
彩環(huán)試探著開口,“兩位先生神出鬼沒,若是別處來的……”
“當(dāng)初在哪里請來的不知嗎?”
“還真不知,那兩位先生是自己找上門來的?!?p> 這可真是麻煩。
素卿咬住下唇,一臉苦相,片刻后又說,“帶上我昨日的畫,先去山上碰碰運氣?!?p> 彩環(huán)瞧著她的模樣,深知她的執(zhí)拗性子又來了,是勸也勸不動,索性就取了斗篷給她披上,隨著她胡鬧去了。
素卿是瞞著旁人私自出府,自然不敢聲張,連馬車都沒敢坐,兩個人只能徒步上山。通往山上的路常年沒人來已經(jīng)是雜草叢生,素卿在彩環(huán)的攙扶下一步步往上走,沒幾步就已經(jīng)是氣喘吁吁。
“我……我便說了……平素里還是要多出來走走,你瞧我,已經(jīng)使不上勁來了?!?p> 彩環(huán)扶著她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休息,打開水袋喂給她,素卿喝了幾口才喘過氣來,拍拍彩環(huán)繼續(xù)往上走。
有風(fēng)吹過林子發(fā)出陰森恐怖的聲音,雖說是白日,但風(fēng)聲夾雜著鳥鳴還是怪瘆人的。彩環(huán)咽了口唾沫,聲音發(fā)顫,“小姐,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p> “都走到這里了,怎么能這么回去?”
彩環(huán)心里害怕,可又怕說多了會惹得素卿不高興,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路走到盡頭,竟然是一座破落的寺廟。素卿瞧著稀奇,這山上從未進過人,哪里來座寺廟。身后的彩環(huán)抖著聲音,道,“小姐,咱們回去吧,這地兒邪乎?!贝藭r被好奇心占據(jù)頭腦的素卿哪里聽得這話,伸手推開了那扇老舊的木門,門發(fā)出‘支呀’一聲,驚動了在屋檐上休憩的鳥兒,撲棱著翅膀從院子里逃竄出去。
“小心點,這是石子路上滿是青苔,注意別摔了跟頭?!鼻鍡d囑咐身后的彩環(huán),絲毫沒注意到圍墻后面的黑貓瞪著眼睛看見他們進了正殿之后,悄悄地溜進了后院。
“小姐,這里怎么會有如此大的一座寺廟?。俊辈虱h(huán)跟著她進了正殿,左瞧瞧右看看,也是滿目好奇。
素卿看了眼供臺,道,“這里肯定有人常來,你瞧這供臺擦得多干凈?!?p> 彩環(huán)本來就害怕,聽見她這么一說抖得更厲害了。素卿瞧見她害怕,笑著走過去,“我在這兒你怕什么?”
“小姐,咱們還是趕緊找先生們吧,別……別在這里浪費時間了?!?p> 素卿這才想起正經(jīng)事來,“這只有一座破廟,難不成他們住在廟里?”
說話間,自簾幕后面的陰影里伸出雙手來,順著地面向她們探過去,卻在碰到素卿影子的一瞬間像被燙到一般趕緊縮回去,半響,又不老實的探出來,融進了彩環(huán)的影子里。
“小姐,山上只有這一座廟宇,哪里……???!”彩環(huán)話還沒說完,陡然被一股力量扯倒,身子猛然往后面的簾幕里面拖去。
素卿被下了一跳,瞬間反應(yīng)過來,拉住彩環(huán)的手,可兩個女子的力量遠遠無法抗衡,被拽著只有往后退的份。
彩環(huán)被嚇的渾身發(fā)抖,只有大聲叫嚷的份兒。素卿也被拉扯著倒在地上,臉頰和手臂處滿是在地上摩擦出的傷痕。外面一聲轟鳴,竟然下起雨來,有絲絲血腥味兒混著雨的銹味兒,好像更刺激了那東西。
它躲在簾幕后面,滿足的發(fā)出一陣陣‘嗚’聲。素卿死死地拽著彩環(huán),激烈掙扎間撞倒了燭火,那東西碰到燭火像是被燙了一下,怪叫一聲,松開了手。
素卿看準時機,拉起彩環(huán)拼命往外逃,可那木門不知何時被緊緊地從外面拴住。素卿又急又慌,狠命地拍打那扇老舊的木門,身邊的彩環(huán)目光呆滯,喃喃地開口,“小姐……”
素卿回過頭去,血一下涌上了頭,恐懼晚了一拍席卷全身。那東西像是得到暴雨和烏云的許可,慢慢從簾幕后面鉆出來,滿是毒瘤的面孔,細長的四肢,同身都是黝黑的,看見她們兩個竟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素卿怕的要昏過去,那東西的嘴巴一直咧到了后腦勺,她甚至能清楚看到有口水從那張血盆大口里流出來,幾乎是下意識,素卿將彩環(huán)手里的畫拿過來護在懷里,另一只手拉著她死命的往后院跑。
她不敢回頭,她能感覺到那東西就在緊緊追著她們。素卿怕的想哭,可是腦袋里又突然想起來墨棐那天上馬車的眼神,腳下陡然有了力量,往前沖過去。
從角落里蹲著的黑貓看到她們二人跑過來,悠哉地在雨下舔舐了下自己的爪子,鉚足勁往前沖過去。
“啊!”
素卿被突然竄出來的黑貓招呼了一巴掌,背狠狠地撞上墻壁,嘴里一陣血腥涌出來,彩環(huán)磕到一旁的石頭上徹底昏死過去。那東西攀爬在屋檐上,探過頭來仔細打量她,顯然被素卿身上的血腥味兒吸引住了。
那東西突然仰起頭,咧著嘴笑起來,那聲音如鳥鳴,素卿突然想起上山時聽到的一陣陣怪異的鳥叫,心里霎時冰涼。那黑貓也像是著了魔,在她面前繞來繞去舔舐著掌心,就像……在欣賞籠子里的獵物。
那東西忍到了極點,張牙舞爪地向她撲過來,素卿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腿一軟卻沒跪倒地上,而是被人摟在了懷里。她睜開眼睛,漂亮的杏仁眼里滿是不敢置信,“先生……”
墨棐沒看她,用扇子擋開了那東西的攻擊。
“我去,這是什么玩意兒?”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
素卿轉(zhuǎn)過頭去,看見一位少女撐著紙傘站在同她三兩步遠的地方,滿眼厭棄地瞧著退到屋檐上的怪物。
“是怨魂,前不久月圓從下面逃出來的那個?!蹦珬挀Ьo了懷里的人兒,眼睛猩紅。
流鶯撇撇嘴,心想,又是個苦差事。
怨魂是個沒思想的,只被活物和鮮血支配。墨棐低頭瞧了眼素卿,眉頭一下皺起來,心疼的要命,周身的殺氣瞬間迸發(fā)出來。
“小狐貍,一個怨魂而已,收斂一下你的……”殺氣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瞧見他放下懷里暈過去的素卿,騰空躍起。流鶯嘆口氣,將傘遮在素卿頭上,手里幻出那只玉笛,一躍而起。
墨棐這下是真的動了氣,他的心尖肉兒方才竟然滿臉是血的躺在他的懷里,睜著那雙眼睛一眨一眨地瞧著他,無助可憐,像極了百年前……墨棐心里的禁忌一下被觸痛,發(fā)了狠般的將扇子化為利刃,狠狠地插進怨魂的體內(nèi),那東西發(fā)出沖天的厲叫,他卻仿若聽不見一般,直到那怨魂的煙霧完全被雨水沖散,才恢復(fù)了一絲理智。流鶯在一旁瞧著,心里透涼。
墨棐一言不發(fā)地抱起素卿,走進正殿,褪去外衫蓋在她身上。
“外頭這個姑娘沒什么大礙,就是受了驚嚇,我消了她的這段記憶先送回去了?!绷鼹L道,瞧著他也沒心思回應(yīng)自己,索性就一個人忙活去了。
腓腓嘴里叼著只黑貓跑過來,將那斷了氣的貓摔在一旁,化成人形走進去,“殿下,這貓快成人形了,今日瞧見夫人心里就起了歹念?!?p> 墨棐眼睛死死盯著素卿,開口道,“去找些柴火來,快!”
腓腓得了令,轉(zhuǎn)身化了原型沖進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