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淺淺自認(rèn)一向不是矯情的人,特別是爸爸媽媽離開以后,身邊除了同事就只有蘇水瑤陪伴。這么多年,她一個人不管遇到再難的事情也習(xí)慣了自己扛。
今天不知道是自己本身情緒就不好,還是劉田山赤露露地批評,讓她護(hù)著鋼銅鐵壁的心有了微微的刺痛。尤其到了下午下班時間,情緒低落到極點,雖然知道晚上還有夜大的課,可她突然間有了興趣索然的感覺。
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的冉淺淺,突然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她關(guān)了電腦,抓起包包就走。
“咿!淺淺,你今天不加班了嗎?走這早?”何靈看見她站起來奇怪地問道。
冉淺淺邊走邊回道:“不了!我晚上有事!”
此時已經(jīng)下午5點多鐘,去往陵園的公交車站臺上空無一人。黃昏里最后一輪余暉照在公交車站牌上,泛出淡淡的柔光。
冉淺淺背著一個大挎包,腳蹬一雙平底鞋,左腳站立,右腳不停地踢著腳下的磚塊。當(dāng)她感覺腳下的那塊磚終于被她踢得有些松動時,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一輛公交車慢慢悠悠地由遠(yuǎn)及近地向她駛來。
公交車上只有稀稀疏疏幾個乘客。她找了一個靠后靠窗的位置坐下。
市區(qū)到陵園大概一個小時的車程,冉淺淺下車時才發(fā)現(xiàn)車上不知道何時只剩她一人。
“姑娘,都這個點了,你怎么一個人到這個地方來了?”胖胖的公交車司機看見她一個姑娘家下車好奇地問道。
“嗯,我來看看我家人,我想他們了!”冉淺淺邊下車邊低聲地回道。
“哎!又是一個可憐的人!”冉淺淺身后響起公交車司機一陣嘆息。
深秋的陵園,陣陣寒意襲來,她抬頭看了看遠(yuǎn)方,高高矮矮的橢圓形的松柏樹覆蓋了整個山陵。她裹了裹外套向園內(nèi)走去。
爸爸媽媽相繼離去,冉淺淺窮得只得賣了冉家給她的唯一住房,換了兩塊位置較好的墓地。坐北朝南,她想,在天堂的爸爸媽媽也一定要有個風(fēng)景秀麗的家園才好。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順著山坡,數(shù)著一排排的墓地,第三排,嗯,就是這里了。
灰色大理石的墓碑上,鑲嵌著爸爸媽媽的照片,兩個人笑語晏晏的模樣,像是一直在等候淺淺回家。
“爸!媽!我來看看你們!”冉淺淺在墓碑前站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來得急,她沒買任何東西,在包包里一陣亂翻后,找出兩張濕巾紙。她用濕巾紙細(xì)細(xì)地擦著墓碑,從上到下,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不一會,小小的濕巾紙漆黑一片。
“爸!媽!你們看,我一段時間沒來,你們家門口就落了這么多灰塵呢!以后,我經(jīng)常來,你們以前那么愛干凈,肯定受不了門口臟兮兮的?!?p> 擦完,冉淺淺干脆一屁股坐在墓碑前面,雙手抱著雙膝,隨手去掉假發(fā)和黑框眼鏡,眼睛看著墓碑。
“媽!你看,我聽你的話,一直戴著假發(fā)和大眼鏡呢。小時候,你總跟我說,我們兩個必須丑扮自己才會過上安安穩(wěn)穩(wěn)的生活,才會真正體會到生命的本質(zhì)。我雖然不完全懂你的意思,這么多年,戴著戴著,我也習(xí)慣了,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只是偶爾看見有人不加掩飾地嫌棄我的表情時,我就覺得有些好笑!”
冉淺淺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地落滿了臉頰,她用手背蹭了蹭,最后,干脆抬起手臂用衣袖再使勁蹭了蹭。
“爸!媽!你們走的時候讓我忘記曾經(jīng)的不愉快,忘記仇恨,一個人開開心心地按自己喜歡的方式自由自在的活著!媽!我去學(xué)了中文系的夜大本科,還有半年就畢業(yè)了呢。我喜歡寫寫畫畫,這么多年,我過得挺自在的。工資也夠我吃喝租房子住的。”
冉淺淺輕聲低述著。她柔柔的聲音與黑暗的夜色糅為一體,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可是,爸!媽!我今天不開心呢,還有點難過。我們經(jīng)理今天批評我,說我是不求上進(jìn)!爸,媽!我就一個人,我要那么上進(jìn)干什么呢?掙再多的錢也沒人跟我一起花,掙再大的房子也沒人跟我一起住,還不如,我跟瑤瑤擠在一起,挺好的!”
說完,冉淺淺再一次緊緊地抱著雙膝,思緒漫天。腦中不停地回放著她們一家三口溫馨的場景。場景中,爸爸一只手抱著她一只手摟著媽媽,說道:我有兩個寶貝呢!
“寶貝,寶貝,我現(xiàn)在是誰的寶貝了呢?再也沒有了,都沒有了!”冉淺淺口中不自覺地呢喃道。
起風(fēng)了,涼涼的大理石地面,寒氣穿過屁股浸透全身,意識逐漸清醒。冉淺淺聽著耳邊傳來墓地特有的呼嘯聲,墓地周圍的松柏樹被風(fēng)吹得東倒西歪,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
在呼呼的風(fēng)聲中,冉淺淺突然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耗子,不不不,又像是人穿衣服的聲音。瞬間,她的心在胸膛砰砰亂跳,渾身收緊的肌肉有些微微地疼。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正準(zhǔn)備向四周環(huán)視,突然,前排的墓地上站起來一個高大的黑影,“啊…..啊…..啊……”她嚇得連連驚叫,準(zhǔn)備扭身拔腿就跑。
“叫什么叫?你膽子不是挺大的嗎?一個人在這絮絮叨叨!”一個低啞的聲音響起。
“你……你……你是人是鬼?”冉淺淺顫抖著聲音問道。
“你才是鬼呢!”前面的黑影‘啪’地一下點燃了打火機。
冉淺淺抬頭望去,那個高大的黑影點燃了一支煙。
冉淺淺的后背一陣一陣地冒著冷汗,風(fēng)一吹,“阿嚏….阿嚏…..”她不停地打著噴嚏。
確定是人,她的恐懼比剛才要稍微好了一點點。沒想到前面的黑影通過兩排之間的隙縫一個長腿跨過了過來。
“啊……啊……”冉淺淺不自覺地又叫了起來。只是陵園里太過空曠,她的叫聲被風(fēng)一吹淹沒在夜色中。
“走吧!嗓門還挺大!”黑影抬腳帶頭往山下走。
望著黑影高大的背影,冉淺淺像是被人施了定型術(shù),呆立在原地不動。
黑影走了幾步,沒有聽到后面的腳步聲,轉(zhuǎn)身停住?!吧缴嫌泄?,你真不怕???你不走,我走了!”說完,不再拖泥帶水堅定地往前走。
冉淺淺一愣,抬腳趕緊跟上。她才不要再一個人待在這里。邊走邊回頭念叨著:“爸,媽!我下次再來看你們?。 ?p> 前面的男人聽到她的念叨,嘴角撕開老大‘呵呵呵’笑了起來。想著,這女孩真有意思!膽賊肥,可瞬間,又被嚇得哇哇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