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了個假，回去換了褲子。一看時間已經(jīng)離下班不遠了，就有點想磨蹭不想去。這時張大小姐來了信息：下班了一起約個飯？
我猶豫了一下，回復：我要喝湯。
地點定在一家私房菜館，張妤發(fā)現(xiàn)的，在荔枝公園后面，臨湖而建。周邊靜謐宜人，風景獨好，但一般人不留意的話并不知道。
張妤訂了個小雅間，專門點了我最愛喝的黃豆牛尾湯，然后望著外面的湖景，發(fā)起呆來。
我大口大口地啃著骨頭，時不時瞟她兩眼，發(fā)現(xiàn)她連最愛的可樂雞翅都沒有動筷，不禁開始納悶起來。
我放下筷子：“說吧，今天出什么事了？”
“嗯？”她才回過神來，懵懂地望著我。
我挑了挑眉。
“沒什么，是我哥哥回來了?！?p> “……你不是獨生女嗎？”
張妤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碗里的菜，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我……算是吧?！?p> “啊?”
“其實，我爸之前有過一個未婚妻，本來都要結(jié)婚了，結(jié)果人沒了，只留下一個孩子。聽說是先天性心臟病，但那時候不知道，也沒檢查出來，結(jié)果懷孕碰上意外，早產(chǎn)了，人也去了?！?p> “啊？…………”
“嗯。不過我們一家還是很親的，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這事，是上了初中才知道的?！?p> “你爸媽告訴你的？”
張妤搖搖頭：“我自己發(fā)現(xiàn)的。上初中學了生物，發(fā)現(xiàn)血型不對?！?p> “唉……”我嘆了口氣：“知識改變命運啊?！?p> “我哥也發(fā)現(xiàn)了?！?p> 我抬頭看她。
“然后他就出國了。”
“這……”我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笆且幌伦咏邮懿涣?？可你們不是挺親的嗎？”
“是啊……但是……”張妤欲言又止。
我不解地望著她。
“有人說……”她斟酌了一下措辭：“哥哥母親的死，跟我媽有關(guān)?！?p> “哈？”這又是什么狗血劇情？
“這當然是假的！”她連忙擺手：“我媽那時候跟我爸還不一定認識呢。只是碰巧是他媽媽的主治醫(yī)生而已，接下來又嫁給了我爸，有些惡心的人就開始說閑話！這么多年來我媽怎么對哥哥的我一清二楚！要不是血型我壓根就想不到這方向去。”
我點點頭：“有些人的確是吃得太飽了。而且你哥這不是回來了嘛，他應該也想通了吧。”
張妤緩緩地把下巴隔到手上：“但愿吧……我很擔心他還執(zhí)著這事?！?p> “應該不會的。他想想阿姨怎么對的他，就該知道流言不可信?！?p> “嗯……是的?！?p> 張妤出走的思緒收回來一些：“所以，我過兩天就要回杭州了，你一個人有沒有問題？”
“我能有什么問題。”話音剛落，我就想起了童謠，還有許遠霖，一下子喪氣下來。
張妤打量了一下我的神色：“怎么了？你又遇到童謠了？”
“沒有沒有，是另一個人?！蔽覑瀽灥睾攘丝跍?。
“誰？”
我低頭沉默了一會。“你知不知道我們內(nèi)容中心的許總？”
張妤抬頭想了想：“好像是有這么個人。不太熟。但好像是佟應安排的，新人吧？”
“暫時還不清楚。但他跟我們同齡，一進來就是總監(jiān)？”
張妤警覺地湊了過來：“內(nèi)容中心的總監(jiān)不是譚清立嗎？”
“譚清立主要負責對外和部門之間協(xié)作，每天都忙得不見人影。所以對內(nèi)的事情大部分都交給了許總，副總監(jiān)?！?p> “哦……”張妤后退了一點，又問：“可是這么年輕，就當上了總監(jiān)，還是有點神奇。什么時候的事？我去查查他?！?p> “這就不太清楚了?！辈贿^我對他的能力還是相信的，畢竟根據(jù)過往的印象……我不想給張妤留下一個詆毀上司的印象，更何況，我根本沒想詆毀他，他的優(yōu)秀，假以時日，他自會證明。
“那……你在煩惱什么呢？是他待你不好？”
我連忙擺手：“沒有沒有。”
他哪怕真對我不好，我也不會怎么樣的。
“那是合作得不愉快？”
“暫時……也沒有，才第一天上班?！?p> 張妤奇怪地望著我。
一股奇怪的感覺梗在喉嚨。
我們明明是朝夕相處四年的舍友，一直感情很好。即使畢業(yè)兩年里因為工作難以見面，再聚首也能情同往昔?？蔀槭裁船F(xiàn)在，我卻對她開不了口呢？
是因為是他嗎？許遠霖……這段不知從何說起的故事……
還是……
我搖搖頭，摒棄一些奇怪的想法，實話實說：“許遠霖是我高中同學?！?p> “哦？”張妤不懷好意地湊過來：“一個高中同學有那么難以啟齒嗎？你不會是喜歡人家吧？”
我認命地垂下了頭：“是啊?！?p> 張妤揶揄的表情僵在當場：“我就開個玩笑……”
我郁悶地撥拉著碗里的肉。
“那也沒事。你……你告白了嗎？”
我抬頭瞪她。事情都做得這么絕了，告不告白還有區(qū)別嗎？
一想到那些故作偶遇、瘋狂暗示、各種騷擾的光輝歷史，我就犯惡心。
我以前怎么會是這么不要臉的人?。。?！
“你的頭都要塞到碗里去了。”
我猛地坐直。張妤一臉新鮮地看著我：“可以啊，舒琂，我從來沒見過你還有這種時候?！?p> 我擺擺手?！澳闶裁磿r候的飛機？我去送送你?！?p> “少轉(zhuǎn)移話題?！睆堟焊怀赃@套：“趕緊從實招來?！?p> “……………”
一陣歡快的鈴聲響起。
張妤看看我，又看看手機，還是接了起來。
唉。我松了口氣。躲得了張妤，躲得了許遠霖嗎？
第二天，部門會議。
內(nèi)容中心主要負責對外內(nèi)容策劃，統(tǒng)籌各欄目組的工作，確保內(nèi)容質(zhì)量與節(jié)目調(diào)性。同時合理規(guī)劃安排制作流程，協(xié)調(diào)部門資源。
簡而言之，我基本上不在內(nèi)容制作的第一線了。
在一個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從基層制作上升到總體規(guī)劃，意味著，你升職了。
但如果是在傳統(tǒng)媒體，你仍舊可以從事相同的工作，只不過從普通記者成長為資深記者，輸出難度更大的內(nèi)容。
如果我就是喜歡在外面跑來跑去的呢？
我搖搖頭，估計已經(jīng)回不去了。
突然，桌面上多出了一個本子。
“你在發(fā)什么呆？”
我抬頭，對面的俞婧然沖我挑了挑眉。
“沒什么?！?p> 我又把本子推了回去。
“那么，這個項目，就交給婧然，舒琂配合。其余需要聯(lián)系的拍攝團隊，由唐可來統(tǒng)籌。大家還有什么問題嗎？”清朗的男聲剛落，我驚了一驚。
什么？
我望向俞婧然，她一臉我就知道你沒在聽的表情。
“我們接了一個大項目，去云南，給上頭拍個西南聯(lián)大的歷史片。”會議結(jié)束，俞婧然長話短說。
“我們來拍？”
“事實上，已經(jīng)在拍了，但負責人嚴霜霜懷孕，讓我們?nèi)ソ邮??！?p> 我點點頭。確實，在外面奔波，對身體不好。
尤其是女生的這種情況。
所以大家才都想讓我找份穩(wěn)定的工作吧。
即使有點無聊。
不管怎么說，我們很快就要出長差了，不用再早晚面對著許遠霖，我又開始振奮起來。
而且，是云南呢！熟悉的老地方啊……
說不定還有機會回學校看看。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我一下子沒抓住，“啪”的一聲砸在地板上的脆響，周圍的人紛紛朝我看來。
“嘖嘖嘖……”一片可惜的咂嘴聲。
我連忙撿起來，破碎的屏幕上，顯示著來電的人。
柳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