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去外面的世界,鐘離昧在出發(fā)之前還細心地整理了一遍。
背包里面放了貓餅干、水果糕、肉干、紙巾,還有兩瓶水。
身上穿著的衣服沒有臟污的地方,頭發(fā)、臉蛋,統(tǒng)統(tǒng)都很干凈。
自覺做好了一切準備,鐘離昧出門了。
老榕樹來得早,他靜靜的站在大門口,在見到小昧后舉起手招了招。
他看到小昧還背了個小背包,笑著問道,“小昧是帶了什么好吃的嗎?”
今早上的那碗蔬菜粥,那極品的味道,他還記憶猶新呢。
“嗯……”鐘離昧扭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灰白色小背包,“有水果糕跟肉干,我擔心如果在外面遇到什么意外,這些可以用來填一下肚子。里面還有一袋貓餅干,跟兩瓶水,而且我還帶了紙巾?!?p> 準備得很充足,相較之下,老榕樹就只帶了錢……
“我正擔心我們午飯該吃什么,還有去哪兒吃呢,既然小昧準備了食物的話,那就完全沒問題了?!?p> 鐘離昧對自己料理的吸引力沒多大概念,他一臉認真地回道,“我只帶了水果糕跟肉干,如果是兩個人的午餐,這點分量應(yīng)該不夠?!?p> “那我們到時候再看看吧?!崩祥艠滢哿宿圩约旱暮?,面向著門外,“走吧?!?p> 病院的大門是鐵藝大門,很厚實,隔著鐵欄桿,可以看到外面。
從鐘離昧的角度,外面的環(huán)境跟里面的差不多,只是沒有院墻阻隔,感覺上可以一直通向無垠的盡頭。
有時候莫名其妙的心有所觸之后,他會一個人走到這里,站在這個地方眺望外面的世界。
這會有很新奇的感覺,明明是內(nèi)外差不多的環(huán)境,外面的香樟樹就算掉落一片樹葉,也是充滿詩意般的美好,而里面的,即使葉子被風吹得漫天紛飛,他也只覺得是風摧葉子落。
現(xiàn)在,終于要邁向詩意的世界了。
老榕樹跟看守大門的警衛(wèi)打了招呼,大門在吱吱聲中緩緩開啟。
鐘離昧不覺間張大了瞳孔,院內(nèi)與院外出現(xiàn)了一條貫通內(nèi)外的通道。
【我自由了?!?p> 腦海中浮起的第一個想法便是這個,他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現(xiàn)在這些都不重要,他的腳步已經(jīng)帶動身體邁出去了。
“?”
從遠方,好遠好遠的遠方吹過來的風,‘嘶嘶’地掠過了他整個人,貼著草坪,拂過枝頭,這一瞬,草搖葉擺竟變得如此清晰。
這些普通的事物突然間全都新奇了起來,鐘離昧一時愣住了。
老榕樹舒了舒身子,“我好像很久沒出來了?!?p> “嗯?”他發(fā)現(xiàn)小昧莫名的沉默,“怎么樣,有沒有體會到池魚第一次進入大海的感受?”
右手放在胸口,鐘離昧閉上了眼睛,他能感受到心臟加快了的速率,“老榕樹爺爺,我感覺很興奮,這里面有一種想要吼出來的沖動?!?p> 小昧是個很擅長克制自己的孩子,這點老榕樹很了解,所以笑而不語,他自信小昧是不會‘吼’出來的。
“呼……”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鐘離昧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好了,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
臉部可以表達心里面許多種感情,‘面無表情’實在太可惜了。
他這么一說,老榕樹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又泄了口氣,“突然說要帶你出來看貓,不過…….對于這座城市,似乎我也是個過路人呢?!?p> 馬上就振作了,“不過老頭子我畢竟是棵盤根錯節(jié)的老榕樹,沿著這條路走下去,絕對能遇到貓或者狗的?!?p> 他指的那條路目測直線地段五公里,再前面就是座矮荒山。
鐘離昧是個可靠的少年,他之前從李饒那里看到過這一地域的地圖,知道此路是通向大山深處的。
“老榕樹爺爺,從這條路過去,那個地方左轉(zhuǎn)是去另一個州的路,右轉(zhuǎn)就是去衍西市了。”
偏執(zhí)精神病院位于棉衍州青竹市,臨近衍西市,兩個城市有很大不同,青竹市是一線城市,衍西市是三線城市,而且從這里出發(fā)的話,不管怎么考慮,都應(yīng)該優(yōu)先本市市區(qū)內(nèi)吧。
老榕樹也面無表情了,他背負著手,很淡定地道,“還是年輕人靠譜,小昧,你覺得我們應(yīng)該怎么走?”
“我們可以從香樟二路西側(cè)進入香華大道,那里應(yīng)該有個公交車站,來往的車也很多,如果不想擠公交車,還可以攔一輛出租車?!?p> “……”
老榕樹用很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對方只有半年多的記憶,知道的居然還比自己還清楚,再仔細地觀察了幾下,對方身上并沒有一絲不對勁的地方,也就是說,這些都是提前做好的功課嘍?
“呵呵?!彼麡返眯Τ隽寺?。
鐘離昧疑惑地看著他,“怎么了?”
“我感覺啊,小昧,”老榕樹溫和地笑著,“你應(yīng)該——絕對可以跟這個世界相處得很好?!?p> 鐘離昧擰起了小眉頭,他不太懂對方的意思,“不懂?!?p> 老榕樹拍了拍他的肩膀,“過陣子就慢慢會懂的?!?p> ………
依照鐘離昧說的路線,兩個人在香華大道找到了一個公交車站。
“我記得青竹市是分八個區(qū)的,我們?nèi)ツ睦锬???p> 老榕樹站在公交站牌前思量著,上面雖說只有兩路車,但能去的地方可不少。
鐘離昧也在看站牌,不過他沒有回話,這次出來是由老榕樹爺爺主導的,這時候他默默等待就好。
不等人的除了時間,公交車有時候也能算上,在他猶豫不決的時間里,公交來了。
“遲疑不定先上車,”老榕樹叫上小昧,“我們走。”
這個站臺就他們倆,老的牽著小的手,兩個人上了車。
很幸運,這個時間點已經(jīng)完全錯開了上班高峰期,車上有不少人,但都是坐著的。
塞了兩人份的公交車費,老榕樹掃了一眼,車上的空座位就剩一個‘愛心專座’了。
小昧是第一次坐車,就算做足了功課,這時候也還是有些迷茫不知所措的樣子。老榕樹這時候完全成了‘爺爺’的角色,他拉著小昧,走到座位那里,笑著說道,“坐吧。”
他是偏執(zhí)精神病院內(nèi)最年長的老人,蒼蒼的白發(fā)映照著生命的短處,更不提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證明,看上去真的是個很老的老人。
可是,他的氣質(zhì)比這形象更令人印象深刻。
步伐沉穩(wěn),臉上一直掛著溫和帶笑的表情,言行舉止無不優(yōu)雅從容,用‘高素質(zhì)’已經(jīng)無法形容這位老人,只有境界上的高度,才解釋得了吧。
有人給他讓座了,“老人家,你坐這里吧?!?p> “不必了,謝謝?!崩祥艠湫χ氐?,“我得護著我的小孫子呢?!?p> 霎時間,整車人都感覺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