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蓉一口氣跑出了大和宮的門,向剛才程洵左轉的方向看去,見他的背影正在一條窄巷里向前不緊不慢走著。
月光照耀著那條窄巷,也照耀著他的背影,清冷的月色使他的背影看著更為孤單了。
見他速度并不快,她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心里想著等會該如何向他解釋。
免得慌張跑到跟前,連怎么說也沒想好。
“就說昨日不是故意看他洗澡,是好奇心使然?!?p> “可是,他要問我好奇什么,我又怎么答呢,難道我能說是因為他從水塘里出來時,他那兒看著不對勁嘛?”
“這話可怎么出口啊……”
“要不就說在后花園聽到洗澡聲音,不小心往里看了一眼?”
“那不更顯得我像個變*態(tài)……”
“還不如不解釋了……”她不由萌生了退意。
“但不解釋他就真當我變*態(tài)了?!?p> “啊啊啊,到底要怎么說才好……”
她輕手輕腳跟在他身后,和他相距二三十尺左右。由于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該怎么說合適,心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正在這時,她發(fā)現(xiàn)他的背影向左轉去,這條巷子里消失了他的影子。
她連忙緊跑了幾步,跑到剛才他轉彎的地方。還沒轉過去,便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說:“站??!”
和昨天說的“站住”聲調完全一樣。
一種冰冷中帶著點氣憤的語調。
她不由自主站住了,見他正站在墻角,顯然他就是為了等她出現(xiàn),看來他剛才已經知道自己被人跟蹤。
他的面孔在月光下更顯英俊及憂郁。
看到她的面孔,他面色一冷,說:“又是你?”
這句又是你,讓孔蓉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昨日呆站水塘邊看他,稍后又偷看他洗澡,現(xiàn)在又暗自跟蹤他,這個女人,還真是一言難盡。
對,他一定是這樣認為的。
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又被他當成跟蹤狂了,她急切地說道:“我有話要和你說?!?p> “對不起,我沒話和你說?!闭f完,他往剛才轉過的巷子走去。
“不行,你一定要聽我說?!彼o追不舍,看他走得飛快,她氣喘吁吁地跑著,“你一定要聽我說。”
可是,她還沒想好怎么解釋,現(xiàn)在她只想他能停下來,不然他到了他的住處她便無法解釋了。
然而他越走越快,看來他真真是怕了她了。
向右拐過了又一個巷子,很快他就走到了一扇門前,開門往里走去。
此時容不得孔蓉細想合適不合適,她抓住他的衣衫,說:“不,你不能進去!”
“我因何不能進去?”
“你要站在這兒聽我說話??!”
“莫名其妙?!?p> 他用力地將衣衫自她手中拽出,進了門內,迅速地將大門關上了。
孔蓉拍打著門說:“你開門,你給我開門!”
好在四下無人,宮里的人都去參加宴會了,不然她可不敢這么張狂。
她的聲音在寂靜夜晚的月光里傳開去,仿佛可以傳到很遠的地方,然而門內的人仿佛完全沒有聽到似的。
門內的人在房間里洗著手,仿佛手上沾染了她的氣息,使他非常不舒服似的。
他聽到了門外的聲音,這聲音讓他皺緊了眉頭。
“女瘋子?!?p> 這是他心里唯一的話語。
孔蓉見他不開門,仍不死心,拍得更響了。
她之所以如此執(zhí)著,是因為她認為這可能是她唯一可以解釋的機會了。
正拍著時,門“吱嘎”一聲開了,她驚喜地看著他,以為他終于愿意聽她說話了。
他的頭從門內探出,俯視著她,聲音冰冷地說:“你要拍門可以,但可不可以小點聲。”
說完,門又被他重重地關上了。
看著重又被關上的門,孔蓉呆怔住了。
看來,這門是不會再開了。她氣惱地跺了跺腳,從門邊走開了。
想到自己今夜不但沒有消除在他心中的不良印象,反而加深了不良印象,從本來的偷*窺狂,現(xiàn)如今又增加了跟蹤狂這一罪名,因此,她一路上都無精打采的。
正低頭走著,聽到窄巷的盡頭小布兒的聲音傳了過來:“喂,小悅兒,你剛才跑哪去了?怎么這么久?”
小布兒見小悅兒跑的方向不是如廁的方向,過了一大會兒又沒見到她人影,擔心她在皇宮人生地不熟迷了路,再加上擔心等會六郡主宴罷要回家小悅兒還是沒回來,再讓六郡主久等,因此出來尋找她。
“我在那兒實在悶得慌,就想在皇宮里四處走走,你看,月色這么美,不出來逛逛豈不可惜?”她對著月色下小布兒朦朧的身影喊道。
雖然她故意裝作快樂的語調,小布兒仍聽出了她不同于平常的語氣,問她:“你今天實在奇怪,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沒有,我剛才說過了,就是有點兒頭痛?!?p> “當真?”
“真的,真的真的?!?p> “快走吧,等會讓六郡主等我們,就不好意思了。”
孔蓉聽了小布兒這句話,快跑了幾步,走到小布兒跟前,兩人快步向大和宮走去。
當她們趕到時,廳內還未散場,孔蓉舒了一口氣。
小布兒看她仍是提不起勁說話,便像剛才一樣,只找錦兒聊天了。
過了不多久,廳內陸續(xù)有人走出,孔蓉知道,此次皇宮家宴要結束了。及至等到六郡主和程家三兄妹出來,她站端正了,和小布兒及錦兒站在一起,等侯六郡主和皇宮內的親人告辭。
剛才坐于寶座上的老太太此時和六郡主說著話,孔蓉知道這定是皇太后了,因此恭恭敬敬站直了,大氣也不敢出。
“咦?你今天新帶了個丫頭過來?”皇太后問六郡主。
大約她是看孔蓉站在小布兒和錦兒中間,才如此發(fā)問。
“嗯,是呢,她非要跟著過來,我便讓她過來了。這是個小皮猴兒,從她來了我那府上,我們家那位老太太每天都笑得合不攏嘴兒?!绷ぶ餍χf。
“當真?那什么時候讓她到皇宮住上幾日,也給我解解悶兒?!被侍笳f。
“這還不容易,小悅兒快過來,謝過皇太后恩賜。”
孔蓉走至皇太后面前,躬身行了個禮:“謝謝皇太后恩賜,但是……”
六郡主見孔蓉居然敢在太后面前說“但是”兩個字,立刻止住了孔蓉說下去:“沒有但是,皇太后要你來,這是你的榮幸。”
孔蓉趕緊說道:“郡主殿下,我沒有說不來,我,我就是想等個幾天過來,這幾天我得回我老家一趟,不得不回……”
六郡主驚奇地說:“你不是說你是個不知父母在何處的孤兒嗎,你不是自小便流落街頭嗎?你還有老家?”
孔蓉信口胡謅道:“我老家便是我自小流浪的地方,我習慣把那兒叫成老家,那兒有一個老奶奶自小便經常喂我吃飯,近日我時時夢見那兒,我想回去看看她老人家?!?p> “好好好,你且回去,等回來的時候再來皇宮陪我解悶兒。”皇太后和顏悅色說道。
“皇太后您真是太好了,皇太后吉祥,謝謝皇太后恩準?!笨兹匾豢跉庹f道。
“看樣子,還真是個小皮猴兒?!被侍髲乃贝俚恼Z調里聽出她的性格,笑容滿面地說道。
“那還能有假?!绷ぶ餍α耍疤?,我們回去了。”
“好好好,快回吧。”皇太后向著她們擺了擺手。
一行人出了皇宮,在月色中向著宰相府走去。
程明武發(fā)現(xiàn),去的路上還活蹦亂跳的小悅兒,回來的路上反成了啞巴,任他怎么逗,她都提不起興致和他說話。
程明武暗道,她不至于去了趟皇宮,就向宮里的人執(zhí)意學著端莊得體了吧,那可就太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