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眼因為哭泣已經(jīng)迷朦,現(xiàn)在的我只是從前的一個影兒。
My eyes have grown dim with grief; my whole frame is but a shadow.(伯17:7)
秦醉偷偷摸摸拿著一個小望遠(yuǎn)鏡朝馮佳佳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她這個所謂的望遠(yuǎn)鏡其實就是普通的塑料望遠(yuǎn)鏡,并不能望的太遠(yuǎn),鏡片也是模模糊糊的,加上外面天色已暗,更看不清楚車?yán)锏那闆r了,秦醉都覺得這小女警是在忽悠他了,不相信的放開望遠(yuǎn)鏡扭頭看她,馮佳佳一看秦醉一臉懷疑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拿過望遠(yuǎn)鏡就朝那邊看去,邊看邊說:“你是不是眼神兒不好,你沒看到那車?yán)镉袀€男的直勾勾的往我們這派出所看呢么。這什么人啊,怎么派出所門口也敢盯梢啊?!?p> 秦醉聽她說的煞有介事的樣子,又把望遠(yuǎn)鏡拿了回來,重新舉在眼前看,這回連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眼神有問題了,他這邊看過去那臺車?yán)锞秃诤鹾醯囊黄?,什么都看不清啊,剛想作罷,余光瞟到了車牌號,正好被花壇附近一個地面上的小燈照到。
“那不是……”秦醉又看了好幾遍,確認(rèn)那是他熟悉的車牌號,若有所思的放下了望遠(yuǎn)鏡,回頭問馮佳佳:“這人盯多久了啊。”
馮佳佳搖搖頭表示記不住了,然后又雀躍的說:“要不調(diào)監(jiān)控出來看看?”
“你這么閑嗎……”秦醉無可奈何道:“這能隨便看嗎……”
馮佳佳瞪了他一眼,義正言辭的說:“我這是為了我們所安全著想,知道有人在外面盯梢,怎么能不弄清楚呢?萬一不是普通市民而是犯罪分子呢?”
……
馮佳佳找同事調(diào)出了下午的視頻,和同事一起仔細(xì)的看著,秦醉遠(yuǎn)遠(yuǎn)望著他們快進(jìn),眼睛都要看花了,干脆舉著望遠(yuǎn)鏡也盯著付升的車看。沒一會兒馮佳佳過來了,把望遠(yuǎn)鏡拿走說:“別看了,這人就是跟著你呢。你下午剛來他就在那了,后來你去給你前女友拿東西,他應(yīng)該也是跟著你去了,你再回來,他也回來了,停那就一直沒挪過?!?p> “……”
“認(rèn)識啊?”馮佳佳八卦的問道。
“認(rèn)識?!鼻刈睃c(diǎn)點(diǎn)頭。
馮佳佳朝里間努了努嘴,小聲問:“不會也跟那位有關(guān)系吧。”
秦醉眉頭一皺,瞬間把他們短暫的革命友誼拋諸腦后,嚴(yán)肅的說:“你想什么呢。”馮佳佳也不在意他突然變臉,多角戀嘛,總是會讓人患得患失一些,她覺得秦醉現(xiàn)在這裝模作樣的樣兒有點(diǎn)好笑,剛想擠兌兩句,就聽到后面開門的聲音,剛扭頭想告訴秦醉,就感到秦醉一陣風(fēng)似的從身邊擦了過去,再回過頭秦醉都走過道那邊去了。
“靠……瞬移啊……”馮佳佳癟癟嘴,在同事好笑的目光中憤憤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秦醉目光定定的看著南陌,南陌朝他露出一個安心的笑來,秦醉這才徹底松了口氣,南陌又感謝的和康律師握手道謝,康律師溫和的說:“子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后面的事情就交給我吧,南小姐只需要近期不離開W市,需要配合調(diào)查的話,記得和我聯(lián)系,我會陪同你一起?!薄昂玫?,實在太感謝您了?!?p> 李子欽適時的問道:“小南還沒吃飯吧,我們先去吃點(diǎn)東西吧?!?p> 秦醉詫異道:“這就能走了?”又想到馮佳佳說李子欽能耐大著呢,不由得朝她看了過去,正好看到她也睜大眼關(guān)注著這邊呢,馮佳佳沖秦醉擠了擠眼,仿佛在說“看我說的準(zhǔn)吧?!辈挥捎X得有點(diǎn)好笑。
南陌點(diǎn)點(diǎn)頭說:“康律師說已經(jīng)可以回去了,只是暫時只能呆在W市配合調(diào)查了?!比缓笥謱χ钭託J說:“飯就不吃了,在里面呆了這么久都餿了,我現(xiàn)在一點(diǎn)胃口也沒有,直想回家洗個澡好好睡一覺?!?p> “也好……那我送……”
“我送你回去吧?!?p> 秦醉和李子欽同時說出話來,互相看了一眼,李子欽嘴角扯出一個篤定的笑來,秦醉則直接看向南陌,南陌揉了揉額頭,正好掃到秦醉手上的結(jié)婚戒指,抬頭看著秦醉說:“你先回去吧,今天真是謝謝你了?!?p> 秦醉握緊拳懊惱的低下了頭,李子欽嘴邊的笑則又明顯了些,他將自己的西裝披在南陌的肩頭,攬著南陌揚(yáng)長而去,康律師看了秦醉兩眼,搖搖頭也跟了上去。
“忙活一下午,這就讓人走了???”馮佳佳又湊了過來。
“你怎么這么閑啊……”秦醉沒好氣道:“能舉報么,這有位值班的同志不干正事老來騷擾老百姓?!?p> “……”馮佳佳樂了:“你不能把你的怒火撒我身上啊……我可是好心過來安慰安慰人民群眾?!?p> 秦醉沖她假笑:“群眾不需要?!比缓筮~著腿就走了。氣的馮佳佳在背后直跳腳。
秦醉坐上車之后沒有發(fā)動,朝付升的車那邊又看了一眼,想了想給陳旭撥了個電話,確認(rèn)了一下午付升確實沒在公司,而且就跟他前后腳出了門,秦醉掛上電話心里一陣無語,這才系上安全帶驅(qū)車離開,路上果然又從后視鏡里看到了付升車不遠(yuǎn)不近的掉著,秦醉冷笑,心想這付升也不知道跟誰學(xué)了這么一手跟蹤,他想干嘛?一路上窩著火好幾次想把車停一邊敲他車窗,想著想著又覺得沒必要,就這么糾結(jié)著開回了家。
把車停在樓下鎖好車,秦醉四處看了看,倒是沒看到付升的車跟進(jìn)來了。這才回了家。宋妍菲看他這么晚回來,體貼的問他要不要喝碗湯,然后讓秦醉先去洗澡,她去把湯熱一下。秦醉看著廚房里宋妍菲的背影,猶豫要不要把付升的奇怪舉動告訴她,說不定她知道點(diǎn)什么,轉(zhuǎn)念一想,宋妍菲和付升是關(guān)系那么好的朋友,還是算了……
放水的時候,秦醉就坐馬桶上發(fā)呆,腦海里總想著今天在出租屋里看到的,無論是那些他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他從踏進(jìn)去的那一刻開始,就覺得好像自己從未離開過那間屋子一樣,就好像自己一直都與南陌住在那里,到處都是他生活的痕跡,他在那間屋子里幾乎能感受到南陌對他巨大的依戀,所以才會一直租下那個地方,甚至連里面的物件都沒有動過,每樣?xùn)|西,都擺在原來的地方,他僅憑著記憶中的手感,就能第一時間找到他需要的。
可是她明明沒有結(jié)婚,為什么要騙他說他結(jié)婚了?她和李子欽是什么關(guān)系……還有她夭折的孩子……
是他的嗎……
“洗好了嗎?湯我給你放餐桌上了,你一會兒自己出來喝哦。”門外傳來宋妍菲的聲音。秦醉應(yīng)了一聲,抹了把臉,匆匆淋了個澡出去,路過臥室的時候,看到宋妍菲背對著門口好像已經(jīng)睡了,秦醉輕輕把門帶上,默默喝了湯,洗了碗,在沙發(fā)上又坐了會兒,不知什么時候困意襲來,倒頭就在沙發(fā)上睡了。
早上秦醉是被晃醒的,一睜眼就看到宋妍菲擔(dān)憂的臉,“你怎么睡這兒啊?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感覺你魂不守舍的?!?p> “哦沒事……”秦醉揉了揉眉心,伸了個懶腰道:“別擔(dān)心,就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秦醉拍拍宋妍菲的肩,“沒事,你趕緊去上班吧?!?p> 宋妍菲看著他緩緩點(diǎn)頭,默默的出了門。到了辦公室也一直皺眉想著秦醉的事,直到同事過來敲她的桌子問她發(fā)什么呆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然后給付升打了個電話過去,付升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只說中午過來找她吃午餐再說,就匆匆掛了。
看來確實是工作上壓力很大?宋妍菲晃了晃腦袋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多想了,這才開始看起昨天學(xué)生的試卷。
宋妍菲正在餐廳心事重重的發(fā)著愣呢,余光看到門口付升的身影進(jìn)來了,趕緊把他招呼了過來,看到付升眉頭緊鎖的樣子心里愈發(fā)不安起來,待付升坐下后,宋妍菲迫不及待的問道:“怎么了?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嗎?怎么你也這么個樣子,昨天我看秦醉也是魂不守舍的?!?p> “呵……”付升情不自禁的冷笑了起來,“他當(dāng)然是安不下心的?!?p> “你說什么?”宋妍菲沒有聽清,只看到她一提秦醉,付升的臉色突然變得憤慨了起來,猶豫的問道:“是不是你們倆工作上有什么分歧,鬧得不愉快了???你別放在心上,秦醉有時候壓力大了,說話可能不太注意,但他絕對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要是工作上的事,緩緩再說?”
付升看著宋妍菲,原本不想這么早告訴她的話脫口而出:“你還幫著他說話?你…………他根本不值得你這么對他!”
“……”宋妍菲的眼神突然變得憂傷了起來,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放到一半,又拿起來喝了一口。付升知道,每次宋妍菲緊張的時候,就忍不住多喝幾口水,他看著宋妍菲假裝不在意的看著落地窗外的車水馬龍,極力掩飾著自己的不安,突然有那么一絲后悔,可是一想到她全心全意為了秦醉,秦醉卻背著她和那個前女友糾纏不清,他愈發(fā)心疼宋妍菲了,現(xiàn)在說出來會讓她痛苦,可以后她從別處知道,說不定會更痛苦,付升不忍她在他看不到地方獨(dú)自痛苦,于是把心里最后一點(diǎn)點(diǎn)猶豫放下,接著說:“還記得你上次說過的,秦醉那個叫南陌的朋友嗎?”
“是前女友?!彼五朴种貜?fù)了一遍:“不是朋友,是前女友?!?p> 付升難過的看著宋妍菲說:“他們依然有來往。”然后把從上次東易見到南陌開始,和之后他的所見,包括昨天南陌被帶到派出所的事情,沒有絲毫添油加醋,原原本本的說給了宋妍菲聽。但宋妍菲越聽越平靜,絲毫沒有他想象中會哭會憤慨甚至歇斯底里,都沒有。宋妍菲只是平靜的看了他半晌,招來侍應(yīng)生點(diǎn)了兩份牛排,一言不發(fā)的一塊一塊切好,再慢慢咀嚼下咽,付升看的一陣心悸,小心的叫了一聲妍菲,宋妍菲只是冷著臉抬頭,卻讓付升什么也說不出口,他看著宋妍菲默默的吃完一份牛排,然后看著他面前完整的一份牛排問道:“你不吃嗎?”付升搖搖頭,宋妍菲又端走了他的那一份,和之前一樣,安靜的勻速的切好,一塊一塊咽了下去。
付升覺得心跳的厲害,想說點(diǎn)什么緩解一下這種氣氛,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張了張嘴,就看到宋妍菲擦了擦嘴,拿包站了起來說:“下午還要上班,我先走了。”然后頓了頓又看著付升語氣平淡的說:“剛剛你說的事情,我知道了。只是老朋友偶然遇到,伸出援手罷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
然后付升就看到宋妍菲拉開椅子匆匆走掉了。他把臉埋進(jìn)手里,他突然陷入一種強(qiáng)烈的自責(zé),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
秦醉晚上回到家,看到宋妍菲已經(jīng)做好了一大桌子他愛吃的菜,穿著他曾經(jīng)說過最喜歡看的裙子坐在餐桌前?!敖駜菏鞘裁春萌兆樱俊鼻刈砹ⅠR在腦海里回憶了一遍各種紀(jì)念日和節(jié)日,發(fā)現(xiàn)都對不上,掛好外套邊洗手邊問:“怎么搞這么隆重?”“怎么非要特殊的日子才能搞搞小驚喜嗎?”宋妍菲的聲音從餐廳傳來,秦醉擦干手也坐到餐桌前,看著今天格外明**人的宋妍菲,夸贊道:“今天當(dāng)然是特別的日子了,我家菲菲今天特別好看?!?p> 宋妍菲并沒有想往常一樣羞澀的說他貧嘴,而是端起面前的紅酒目光灼灼的看著他說:“如果這也算特別的日子,那我們以后每一天都不會尋常了。”
秦醉突然覺得宋妍菲好像哪里不太一樣了,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一時不知回什么才好,于是也端起酒杯,與她碰了一碰,小酌一口卻發(fā)現(xiàn)宋妍菲一飲而盡了,秦醉一頭霧水的也飲盡杯中酒,剛放下杯子,宋妍菲又殷勤的給他倒上了,秦醉略有些奇怪的問:“今天到底怎么了?你怎么怪怪的……”
宋妍菲倒酒的手一頓,放下酒瓶說道:“我怎么了?”
秦醉看著她想了想,說:“也沒怎么,就是覺得和平時不太一樣了。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宋妍菲沒有回答他,只是攏了攏頭發(fā)依然定定的看著他問:“這樣不好嗎?你不喜歡?”
秦醉愈發(fā)覺得不對勁了,放下筷子臉色嚴(yán)肅的問:“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你今天為什么突然這樣?”然后突然想到昨天鬼鬼祟祟跟著自己的付升,突然自嘲的笑了起來:“是你讓付升跟蹤我?”
宋妍菲豁然抬頭,挎著臉問:“在你眼里,我就是這種人?”然后譏誚的笑了笑,說:“再說了,我干嘛突然要他去跟蹤你,你做什么了嗎?”
秦醉突然覺得煩悶不已,一桌子好菜看起來都索然無味了起來,他干脆端了酒獨(dú)自去陽臺上找清靜,卻不想一直以來都善解人意的是宋妍菲今天不知怎么突然變得不依不饒了起來。宋妍菲沒過多久就出現(xiàn)在旁邊,倚著陽臺門低沉的說:“怎么了不吃了,現(xiàn)在做的菜也不和你的口味了是嗎?”
“你到底想說什么?”秦醉不耐煩的問:“有事你就說事,別這么陰陽怪氣的,我不喜歡你這樣。”
宋妍菲卻好像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一樣,兀自笑了好一陣才停下,說:“那你喜歡我哪樣?還是說其實我怎么樣,你都不喜歡,而別人怎么樣你都喜歡?”
“你別鬧了好嗎,如果是因為付升和你說了些什么,我都可以解釋?!鼻刈砝五频氖终f道。宋妍菲卻一把把手抽了出來背在身后道:“解釋什么?解釋你如何與你那情深不壽的前女友還藕斷絲連?別人的一舉一動都讓你牽腸掛肚夜不能寐?好幾次了,我都看到你半夜一個人偷偷在陽臺上抽煙,這都是你重新遇到她之后的事情,你敢說和她無關(guān)?”
“呵……”秦醉嗤笑,“我還真小看了付升,他還查出來那是我前女友?”
“根本就不是他查的?!彼五茐旱偷穆曇粑⑽㈩澏?,“是你自己告訴我的?!?p> “?”秦醉想了想說:“我什么時候告訴過你這么個人?!?p> 宋妍菲又露出了好笑的表情,說:“你留著和她所有的回憶,裝了滿滿一個大箱子,甚至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還舍不得扔,還要放在你爸媽家,你這舊情難忘的樣子是演給誰看呢?”
“誰說我是故意留著了,我就是沒抽出時間扔。”
“哦是嗎?那我明天就去扔了?!?p> “你……”
“怎么?又舍不得扔了?”宋妍菲也坐了下來,不甘的問道:“一個會被抓進(jìn)去的女人,到底哪里佛光普照讓你這么移不開眼?”
“菲菲,我以前竟不知道你這么伶牙俐齒……”秦醉疲憊的說:“這件事你信與不信,我都沒做過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我覺得你現(xiàn)在可能需要冷靜的想一下,我出去辦點(diǎn)事,晚點(diǎn)回來,你不用等我了?!?p> 宋妍菲只覺得這男人一副要逃避的樣子,心里的無明業(yè)火燒的她幾乎紅了眼睛,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在秦醉背后大聲吼道:“你要去找你的舊情人嗎!”
秦醉無言看了宋妍菲一眼,摔門而去。宋妍菲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腿一軟跪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的念道:“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然后顫抖著拿起手機(jī),撥給了付升。
陳旭剛和女朋友娜娜吃完晚飯,在外面遛彎,突然接到秦醉的電話,只覺得他情緒好像特別低落,陳旭看了看娜娜,又看了看手機(jī),嘆了口氣對娜娜說:“親愛的,我哥們兒好像有事找我……”娜娜一副完全理解的樣子自己打車走了,陳旭連忙趕去公司附近的一家他們常去的小酒館找秦醉。他到的時候秦醉面前已經(jīng)擺了好幾個空杯子,陳旭坐過去問道:“怎么了大晚上的?沒回家???”
秦醉搖搖頭說:“回了,就是回了才煩,還不如不回呢……”
陳旭奇道:“不能夠啊……你家那位那么柔情似水……頭回聽你這么說呢還,怎么了鬧情緒了?”
秦醉一肚子憋屈正愁無處發(fā)泄,陳旭這一問他就像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全說給陳旭聽了,陳旭聽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直接拍桌子叫道:“老付這個不講究的……他還跟蹤?沒他這么干的啊……”
秦醉趕緊扯著他袖子把他拉了回來,說:“你小點(diǎn)兒聲,咋咋呼呼的干嘛呢,生怕人家聽不到我家這點(diǎn)破事兒?”陳旭兀自不解氣的又罵罵咧咧了幾句,秦醉給他遞了酒單,嘆了口氣沒說話。陳旭又小心說道:“可是你和阿南明明沒什么啊,他們也太捕風(fēng)捉影了吧……”
“可不?”秦醉氣道:“也不知道那個老付腦子里都在想什么,我是真沒想到他居然還玩上跟蹤了……跟蹤就算了還告密……誠心不讓人好好過日子是吧?”
陳旭連忙和他統(tǒng)一戰(zhàn)線罵了付升一通,看著秦醉略消氣才又問道:“那你打算怎么弄啊,自己老婆還是得哄啊,再說了你那么些以前的物件你留著干嘛,惹得人家不高興了你扔了也就完了。是老婆重要還是那堆破爛重要???”
“扔扔扔!我沒說不扔!你怎么跟我爸似的?!鼻刈碇钢愋袷稚系木普f:“你快喝啊,喝完陪我去買束花,回家哄老婆啊……”
“哈哈哈……”陳旭笑著一飲而盡。
秦醉喝的不少,陳旭一路陪著他買完東西又送回家,倆人在電梯里合計一會兒該如何操作,陳旭還提供了不少點(diǎn)子,少不得被秦醉一頓取笑。
因為怕宋妍菲已經(jīng)睡了,秦醉小心翼翼的輕聲開了門,卻看到客廳的落地?zé)暨€開著,還有些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秦醉生怕宋妍菲一生氣就在沙發(fā)上睡了,著涼了怎么辦,趕緊一手抱著花,一手打開燈朝那邊走去,卻不曾想燈一開,付升從沙發(fā)上衣衫不整的爬了起來。
“你……”秦醉腦袋一懵,愣在當(dāng)場。倒是后面換了鞋進(jìn)來的陳旭看到這一幕大喊一聲“臥槽!”然后看了看秦醉,又看了看手忙腳亂扣扣子的付升,然后就看到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坐了起來的宋妍菲,陳旭只覺得腦袋一炸,心里狂喊完了完了完了,一邊關(guān)注著秦醉,時刻準(zhǔn)備拉住他。
秦醉卻沒和他想的一樣沖上去先給付升一拳再說,只是覺得他好像整個人一下子變得特別疲憊,秦醉將花放在鞋柜上,慢慢的朝那邊走去,行至一半又好像恥于靠近一般停在原地,付升抖抖索索的站起來張了張嘴,好像叫了他的名字,秦醉卻沒有看他,只是移開目光小聲說了一句“滾”。付升還想過來說些什么,卻不妨被陳旭猛的往門口一拽,拽的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diǎn)摔倒在地,剛站穩(wěn)迎面就被陳旭給他照臉一拳給撂倒在地上,鼻頭一熱,鼻血很快涌了出來,這一拳打的他反倒是清醒了不少,付升忍住鼻子快要裂開的酸痛,拿袖口胡亂的擦了擦鼻血,如果說剛才他還想去和秦醉搭話說聲抱歉,現(xiàn)在他則清醒的認(rèn)識到,他可能再也說不出這個詞了,因為秦醉永遠(yuǎn)都不可能原諒他。付升失魂落魄的看了宋妍菲一眼,宋妍菲卻半點(diǎn)沒有看他,直勾勾的看著秦醉,眼里滿是瘋狂的報復(fù)后的快感,付升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小丑一樣,被人利用了一遭,還以為宋妍菲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好,其實不過是用來刺激秦醉的一個道具罷了。
陳旭看著付升毫無悔意還一直盯著宋妍菲看,睚眥欲裂的拖著他就往外走,回頭看了看那個他好像都不認(rèn)識了的宋妍菲和一直看著窗外不言不語的秦醉,陳旭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秦醉說道:“這小子我?guī)ё吡耍銈儭性捄煤谜f……”說完看秦醉還是一動不動,心里嘆了口氣,又強(qiáng)行拉著已經(jīng)丟了魂一樣的付升出了門。
隨著陳旭關(guān)上門,屋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好像剛才一切的聲響都被隔絕了一樣,房間里明明有兩個人,卻靜的連呼吸聲都聽不到,秦醉覺得他甚至都快要聽不到他自己的心跳聲了。屋里太亮了,照的一切都清晰可見,茶幾上他們喝過的酒匆忙間被付升撞翻,還倒在一邊,剩余的紅酒順著瓶口流出,染紅了白色的羊毛地毯,沙發(fā)上一片狼藉,沙發(fā)扶手上甚至還搭著宋妍菲的內(nèi)衣。
秦醉突然覺得一陣反胃,沖到衛(wèi)生間去嘔了起來。吐完之后他才覺得從剛才那種懵的狀態(tài)里走出來,他又能聽到聲音了,他聽到宋妍菲把酒瓶扶起來的聲音,還有拍打著什么的聲音。秦醉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心里問到:“怎么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可惜并沒有人可以告訴他答案。
秦醉回到客廳的時候,宋妍菲已經(jīng)穿好衣服坐好等他了,秦醉一晃眼覺得好像是一個陌生人闖進(jìn)了他的房子,他覺得宋妍菲陌生極了,她臉上絲毫看不到羞愧、內(nèi)疚,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端坐在沙發(fā)上,如果不是地攤上還有那一灘擦也擦不干凈的酒漬,秦醉覺得剛才那一切好像就是一場夢一樣,沒來由的一場夢。
“為什么?”秦醉澀聲問道。
“不為什么?!彼五蒲銎鹉樒届o的看著他說道:“就是不想再扮演著好妻子了,反正演的再好,也沒有掌聲,無人喝彩,終究不過是一場沒有觀眾的獨(dú)角戲罷了?!?p> “……”秦醉突然不知說什么好,他忽然懂了宋妍菲的意思,然而這種理解讓他覺得特別不可理喻,他問道:“所以你一直在我面前都帶著偽善的面具在生活?”
宋妍菲無聲的笑了,她說:“什么偽善的面具……我做過什么傷害你的事情了嗎?我做過什么傷害過其他人的事情了嗎?都沒有……我一直小心翼翼的活著,希望得到大家的喜歡,得到大家的愛……可是我這一生,竟然從未得到過任何人的愛?!彼五破鄥柕目粗刈淼溃骸澳?,我的丈夫,你從未愛過我不是嗎?”
秦醉無言,剛想說什么,宋妍菲不客氣的打斷了他:“別說些虛情假意的話了,你對我是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罷了?!彼五频谋砬楹鋈粣濄似饋?,她帶著一絲羨慕說道:“我曾親眼見過你愛別人是什么模樣,是寵溺的甜膩的,籠罩著占有欲的。”她自嘲的看著秦醉,“你和我之間,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相互尊重,哪怕你看到我和付升做出這種茍且的事……你有的不是傷心難過,只有被背叛的羞辱不是嗎?”
“不是。”秦醉說:“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娶了你,自然尊敬你愛護(hù)你,你想要的那種愛情,那是我學(xué)生時代的愛情,我承認(rèn)現(xiàn)在沒有以前那種能力了,給不了你想要的那種,可是你捫心自問,現(xiàn)在夫妻能做到互相尊重的都少,你還有什么不滿足?不管你怎么欲求不滿,你都不該做出這種事情,你想干嘛?你心有不甘就利用付升來刺激我?”
“刺激你……”宋妍菲笑出了淚來,“是的,我就是要刺激你,而且我告訴你,你和那個南陌,永遠(yuǎn)都沒有可能了?!?p> 秦醉好像看著一個精神病一樣看著宋妍菲:“你瘋了嗎……”
“不是嗎?你沒有想過要離開我,和她重新在一起嗎?”
“你喝多了,你自己冷靜冷靜,我不想和一個瘋子爭執(zhí)?!鼻刈砝涞恼f完,就朝門口走去。突然間衣角被拽住,他回頭看到宋妍菲半跪在地攤上,一手撐著沙發(fā),一手緊緊的拽住他,滿臉的淚,臉上再看不見剛才那樣癲狂的表情,而被眼淚洗刷成最柔弱的樣子,宋妍菲哽噎的說:“別走好不好……我認(rèn)錯,都是我的錯,我不應(yīng)該不相信你,更不應(yīng)該聽付升隨隨便便說了幾句,就覺得你已經(jīng)和她…………”她盈滿了淚水的雙眼委屈的看著他,“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你又會和以前一樣,對著她那樣笑,我只是害怕在你心里我甚至比不上那一箱子回憶,我承認(rèn)我是瘋了,我的那根弦就像是越拉越緊,終于斷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走,我不想讓你走……”
秦醉憐憫的蹲下來,輕撫著宋妍菲的臉,把她亂蓬蓬的頭發(fā)理了理,說:“我聽說,一個人沒有辦法得到她從未給予別人的東西。你從來沒有愛過別人,又怎么奢望別人給你同樣的愛?!?p> “不……我,我愛你秦醉?!彼五苹琶u頭。
“你以為你在愛我……”秦醉掰開她的手站起身說:“你根本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么樣子。你只是一直在做你覺得最好最完美的樣子,你以為大家都會喜歡這樣的人,你只是需要大家的關(guān)注和喜愛罷了。你知道嗎,就算再不完美的人,再多的缺點(diǎn)和瑕疵,只要這個人在做自己,就一定會有人愛她,因為她的心一定是對某個人敞開的,那個人可以走到她的心里去,看清楚她所有的喜怒,她也一定愿意走到那個人的心里去,只有他們是這么近的距離,才會得到真正的安全感。可你,從未對我敞開過你的心,我承認(rèn),我喜歡你的體貼你的賢惠,你讓我有了家的感覺,可我從來沒有真正的認(rèn)識過你,以前的你和今天的你,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宋妍菲只哭著一個勁搖頭,什么話也沒說,過了一會兒聽到門被打開又被關(guān)上的聲音,她再也忍不住撲在沙發(fā)上嚎啕大哭。
秦醉剛出電梯,走到樓道轉(zhuǎn)角處,就看見黑暗中有一點(diǎn)火光明滅不定,隱約還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秦醉朝那邊走了過去,果然是陳旭靠墻抽著煙呢,聽到聲音抬頭看到是秦醉,也不多話,遞了根煙過去說:“今天這日子,不用戒了?!鼻刈砜嘈?,接過煙點(diǎn)上說:“你怎么還在這。”
“這不是等你寵幸嗎?!?p> “去你的?!鼻刈碛炙奶幙戳丝矗瑔柕溃骸八四??”
陳旭吐出個大眼圈道:“他還有臉呆在這兒?被我揍了一頓讓他滾了。”
安靜了一會兒,秦醉說:“胖子,謝謝。”
“謝什么,矯情?!标愋衲弥忭斄怂幌?,又問:“上面那位……”
秦醉嘆了口氣說:“我不知道,都冷靜一下再說吧。現(xiàn)在不想討論這個?!?p> “想找地兒喝點(diǎn)么?”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