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自然對籃球有了進一步的熱愛，甚至有了生命的情感。每逢下課鈴響的時候，我總是如約而至，出現(xiàn)在操場上。有次，又是數(shù)學(xué)老師拖堂，耽誤了幾分鐘時間，他還沒宣布下課，我已經(jīng)到了后門，把籃球移到門外了。
不巧的是，從操場上拍球回來上課的時候，剛好又撞上了班主任高必勝，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嚇得趕緊把球抱到教室里。他跟在我后面厲聲說道：“王十全，你以后不準(zhǔn)把籃球帶到教室里，你已經(jīng)影響到其他同學(xué)，你知不知道！”
自從這句話之后，我每次總是把球裝在包里或者用衣服包好，總是躲躲藏藏，仿佛它見不得人似的。
然而有一天，就在語文老師上課的時候，大家聽得津津有味，我的籃球先生不知道怎么跑了出來，本來被好心的同學(xué)踢回來，沒料卻直接彈到了講臺前面。語文老師正在慢條細理地提問呢，我貓著腰試圖把球撿回來。
這時不巧，班主任高必勝正在走廊上巡視，他招呼一聲沒打就徑直進了教室，怒氣沖沖地指著我說：“你把它帶出來！”
我當(dāng)時心臟砰砰跳，心想，這下肯定完蛋了。我連忙把籃球雙手抱緊，低頭走出了教室，跟在班主任的后面，一直到了他的辦公室。
這是集體辦公室，一張幾米長的長方形桌子圍滿了椅子，同年級的幾個老師坐在那里改作業(yè)，墻角處一邊是茶水，一邊是堆著還沒清理的垃圾。
他走到第一張椅子旁坐下，抽了一根煙點上，沉默了半天，然后惡狠狠地看著恨鐵不成鋼的我，說：“你說怎么辦？”
“我，我下次再也不干了。”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還下次？”說完，奪起我的球用腳猛跺了幾下，一腳踢向垃圾堆，然后把嘴里的半截?zé)熞踩恿诉M去。我當(dāng)時嚇傻了，站著一動不動。其它的老師大概是習(xí)慣了他的脾氣，開玩笑地說：“老高，發(fā)火傷身，保證龍體！”
班主任高必勝倒是火滅了點：“我都是為著他們好，可是這些孩子們就是不懂我們，專門跟我對著干！”
“天啦，我跟他對著干，他跟我對著干還差不多。反正我不害怕他會開除我的，就因為表舅會給我說情的。我現(xiàn)在最傷心的就是受傷的籃球?！蔽矣醚劢堑挠喙馑褜にＫ駛€被虐待的男子漢，也會呻吟哭泣。幸好它沒有被那個煙頭燙著。
“你回教室去，再不好好學(xué)習(xí)，你也得請家長，我管不了你了！你不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就只能撿垃圾?！卑嘀魅胃弑貏倥瓪馕聪?。那個收垃圾的老太婆正從窗前緩慢路過，四處搜尋礦泉水瓶和廢紙。
我只好默默低頭走出了那集體辦公室。我的速度有點慢，沒有幾步就聽見他在背后不知道和誰說話：“這個小家伙本來還是有希望的，就是玩籃球成績一塌糊涂?！?p> “我看這個小家伙還是挺聰明的，底子好，還是需要抓一抓?！绷硗庖粋€老師說。
我無精打采地回到了教室座位坐了下來，眼里噙著淚水，王小虎同情地安慰我：“別難過了，不就是籃球嘛，考上大學(xué)天天打。好好學(xué)習(xí)吧。”
我還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沒事，班主任會還我的！”
那天晚上等所有同學(xué)和老師走完了后，已經(jīng)是夜里十一點多了。我偷偷跑到那間集體辦公室的門外，從縫隙里偷看了一眼，籃球還在那里，癟癟的。我真想砸開門沖進去，不過我呆了十幾分鐘后，還是默默離開了，走到操場上靜靜地坐在石板上，看著天空閃亮的星星和沉默不語的月亮。
后來王小虎從宿舍找到了操場，陪我聊了一會天。郁悶了一天的我回到寢室，簡直像是丟了魂似的，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慶幸的是表舅劉大偉沒有找我，大概高必勝沒有告訴他此事。夜里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怎么把籃球找回來。
第二天天氣有點陰沉，我的心已經(jīng)沉到海底了。吃午飯的時候，我和王小虎倆正端著飯盒往寢室方向走。
“你看！你看！”王小虎驚喜地大聲喊。
“什么大驚小怪的。”我的心還是落在高必勝那間集體辦公室的角落里。
“你看看，你看看?！蓖跣』⑦€繼續(xù)叫道。
我抬頭看了看，一個頭發(fā)花白蓬松的老太太推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嘎吱嘎吱地響，車后座的兩邊全是廢品，塑料礦泉水瓶和一些廢紙。我那個被踩扁的籃球居然在她自行車的前筐里。我立即把飯盒放王小虎飯盒上，飛快地跑上去，不由分說地搶了過來，藏在腋下往宿舍處飛奔。我都不敢想象當(dāng)時我的神速。
“怎么搶東西，你？”老太太迅速地把自行車停下，趕緊追。
“奶奶，這籃球是他的?！蓖跣』χ@個熟悉的老太太解釋道。
這個老太太平時大家都熟悉，住在學(xué)校附近，年已七旬，腿腳不靈便，一到下課的時候，她就四處撿廢品，主要就是試卷、稿紙還有飲料瓶。尤其王小虎一般留在教室里復(fù)習(xí)的時候，總能遇見她。
“是你？你一看就是一個有出息的小伙子?！崩咸樕铣霈F(xiàn)了笑容，說：“算了，叫他以后別打球了，好好讀書。你們說你們讀書苦，我們不讀書才叫苦呢！”
“我沒覺得讀書很苦呀！”王小虎微笑地回答道。
籃球是被我搶回來了。但是我沒有斗膽，把它拿出來玩了，只是躲在寢室里不時地拍拍。寢室的同學(xué)們都笑話我！我沒有當(dāng)回事。
就在這時班主任在班上告訴我語文課代表換人了。他說早知道這樣，讓我選擇文科了。我本來稍微晴朗的天空一下子又陰云密布了。我還想說，當(dāng)初我選擇文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