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未央醒來已經是三個時辰之后了,房間里已經起了夜燈,明月她靠著床頭閉眼休息著,李承鄴他起身拿了一張?zhí)鹤酉虢o她披著,誰知明月一碰就醒了,尚未淞醒的睜開眼,這股驚喜令她清醒過來,“殿下?”
李承鄴他輕笑,這還是嫁過來的頭一次,他將那毯子給她蓋得嚴實了些,聲音更是輕柔得不像話,“你繼續(xù)睡吧!就是夜里涼?!?p> 明月她伸手摸住肩上的毯子,觸感綿綿軟軟的,一股子熱流從手心傳到全身,嘴角揚起淺淡的笑意,“嗯,殿下也先去休息一下吧,明日還要上朝。”
“無妨!”他回著她,又繼續(xù)回到岸上翻著書頁。
“阿姐?!贝藭r未央她動了動手想去抓住明月燈光下的虛影,聲音更是沙啞得聽不清,只看見嘴巴在動,說著的是“阿姐。”兩字。
明月抓住未央的手,眼淚撲簌的落了下來,一邊笑一邊哭著,她伸手撫摸著她蒼白的臉蛋,“未央乖,別說話,再睡一會兒,阿姐在呢。”
未央她搖了搖頭,“不要……我怕睡著了……就醒不來了?!?p> “傻孩子。”
“阿姐…我想喝水。”她每一個字都說得費勁,張張嘴都覺得喉嚨和胸口疼得喘不過氣來,說出來的聲音更是小得細微,可她想多說些,她害怕以后都不能說了。
李承鄴放下書,默默的倒了一杯水,還細心的拿了個勺子,遞給明月,“就和她多說說話吧!她許是想聽了?!?p> 明月勺著白水順著她發(fā)白的嘴唇間流了進去,卻又從嘴角溢了出來,她連忙用帕子去擦,擦著擦著又哭了,豆子大的淚珠說掉就掉,“未央還記得三哥嗎?”
她點了點頭,見阿姐如此自己的眼淚也禁不住,小臉一皺,眼角光亮一片,嘴唇更是干涸撕裂出裂縫,露出血肉如同紅血絲般。
未央是西涼最小的公主,一生下來便被所有人寵愛著,可她唯獨最親近是三哥,整日跟在三哥屁股后面跑,即使被三哥逗哭了,說再也不喜歡三哥了,但隔日醒來第一件是還是去找三哥。
因為三哥會帶她上草原玩。
阿爹不讓她碰馬匹,她就粘著三哥去,三哥有一陣子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帶著未央怕礙事,就給她放在草垛子旁邊說,“你在這里等三哥,哥晚點兒過來接你?!?p> 小未央她點了點頭,就開始在地上抓蚱蜢,開春的草原都是綠油油的,那些綠得發(fā)白的蚱蜢更是多,一撲一個準。
誰知三哥和那姑娘膩歪著忘了她,那個時候天已經黑了,草原上又冷不時還有狼嚎一聲,三哥連忙騎著馬打著火把去草原找她,生怕被狼叼走了,來到草垛就看見未央拿衣角包著蚱蜢一個勁的在哭,她看著火光中的三哥一愣,吸著清水鼻涕,又接著哭,“未央再也不要跟三哥玩了?!?p> 三哥他連忙給小家伙披上襖子,一臉懊悔的抱了起來,“是三哥不好,你打我罵我都可以?!?p> 回去之后未央受了寒生病了,三哥也被二哥和阿爹抽了一頓鞭子肉,那之后未央她真的就是開始不理他,急的三哥又是抓螢火蟲,又是抓蚱蜢的,還給她上街買糖,她也就堅持了兩天吧,身子一好就又跟著三哥去隔壁月氏族落看火把節(jié),這次是因為三哥柯謬玩套環(huán)上了癮,讓未央在一旁給看著馬,“未央乖,你給三哥看著馬,三哥一定會套住那個狼牙鏈子的。”
“那你不會像上次一樣給忘了我吧?”未央她小手拉著韁繩,大大的眼睛眨著,一臉不相信的看著三哥,不是不信,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她可記著自己在被落下,一個人在黑暗里哭著,周圍都是狼嚎,又害怕又無助,還不能讓衣角包著的螞蚱跑掉,用力的抓著。
“不會?!比珉p手合十,蹲在她面前,哀求著她,“三哥保證,三哥發(fā)誓,這次一定不會給你落了?!?p> 她點了點頭,拉著韁繩,不過她性子怎么等得了,牽著馬兒就到處去玩,路邊表演著雜耍,那雜耍聽說是中原來的,他們表演著噴火,然后將一小姑娘放進箱子里,一打開不見了,小姑娘變成了一團蝴蝶,那人對著蝴蝶一噴火,小姑娘又回來了。
未央只覺得驚奇。
后來她來到一個賣酸奶疙瘩的小攤上,眼睛定定的瞧著移不開步子了,那婦人就問她,“小姑娘,要不要來些,很好吃的?!?p> 她點了點頭又搖頭,掏出了自己的口袋,里面就幾根雜草,什么都沒有,“我沒錢?”
那婦人眸光一轉,相中了她手里的馬,那馬兒可是上等的汗血,一匹夠他們平常人家過好幾年了,“你可以拿你的馬換?!?p> 她眼前一亮,“可以換多少?”
婦人用手比了一個“二”,“兩袋,一袋可有好幾十斤呢,很劃得來的?!?p> 她心想著,這兩袋酸奶疙瘩夠她吃半年的了,反正阿爹之前給了三哥不少的好馬,也不缺這一匹,于是她就點頭同意了。
三哥他套了一晚上也沒套到,還是那做生意的要收攤了,實在等不了就將那狼牙鏈子送給了他,未央她坐在石頭上,靠著腳邊放著兩麻袋的酸奶疙瘩懨懨欲睡,三哥拍了拍她,得瑟的給她看著狼牙鏈子,說,“三哥的馬兒呢?”
她半夢半醒的指著酸奶疙瘩,“未央給馬換成它了。”
“?。俊比绫鞠胱崴?,又恨鐵不成鋼的嘆了一口氣,將要揍她的拳頭松開,落在她頭上摸了摸,就背著未央提著酸奶疙瘩想去給馬兒換回來,一去,哪里還有哦!
那婦人就怕大人來換回去,拿到手就收攤回家了。
那天晚上,未央她趴在三哥的后背上呼呼大睡,三哥則是提著兩袋酸奶疙瘩走了一夜才到家,而那兩袋酸奶疙瘩未央她記得她吃了一年都沒吃完,很長一段時間都對酸奶疙瘩抗拒著。
屋子里很安靜,擺著兩盞樹狀燈的燈火有些搖曳,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李承鄴拿著銅針挑起油里面的燈芯,添了一些香油,屋子里又亮堂了起來。
未央她笑著,眼淚從眼角滑了出來,嘴唇已經開始慢慢的有些血色,沒有之前的那么蒼白嚇人。
“你打小就親近三哥,三哥亦是待你極好,就連阿姐以前都有些羨慕,因為三哥只帶你去玩?!?p> 未央她搖了搖頭,聲音還是有些沙啞,急切的解釋著,“不是的,三哥有的,是阿姐你不去,后面三哥以為你不愛玩這些,這才沒有叫阿姐的?!?p> 明月她輕“嗯”著點了點頭,眼淚也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好啦,該休息了,阿姐在旁邊陪著你。”她回頭看著坐在榻椅上的太子,“殿下,你明日還要上朝,先去休息吧!這里有臣妾在呢?!?p> “無礙?!彼^續(xù)為燈添著油。
“殿下?!憋w欒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張姨娘在鬧,砸了不少東西,說要見殿下,如今拿著白綾揚言要上吊?!?p> “你去那邊瞧瞧吧!鬧大了不好收場?!泵髟侣曇舻?,在如此靜謐中就像是情人間的親昵。